第十五章（1 / 2）

 麒麟山小狗寨。</p>

外面皎月满天，狗娃的房里却漆黑一片。他没有点灯，不是因为没灯可点，而是因为他没让人点。</p>

其实半盏茶之前，他的酒就已然醒了。当时寨里几位管事的弟兄围在他床前询问去黑风寨的收获以及抱怨此番为黑风寨效力而蒙受的损失。狗娃什么也没说，而是将他们全部都给轰了出去，然后也不点灯，就那样杵着，瞪着黑暗中不时传来的微光。</p>

虽轰走了满耳的喧哗，但狗娃的内心还是不能完全的平静。他甚至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回想起许俊，以及许俊曾说过的那一番话。</p>

狗娃到现在还是不能判别出许俊的话究竟是真心实意还是信口胡说。但那番话所带给他的震撼却是久久难以平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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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生于世所为何？</p>

这是狗娃自懂事开始便在思考的问题，但到如今，他已思考了近二十五年的，却还是一筹莫展，更未曾思考出一个所以然来。</p>

年少学文，奢求以满腹学识报销国家，却因不通官场规则而处处受人排挤。复而习武，妄想拒外安内令国民得享太平，却因功高震上而终落得个落草为寇的下场。</p>

庸庸数载贼寇，已忘少时之豪言。今日再闻豪言，心却不知该何为？</p>

狗娃静坐了一夜，也想了一夜，一夜所想的都是许俊所说过的那一番话。</p>

待朝阳升起的时候，狗娃才走出房门。门外是几个最铁心的弟兄，但在看到出来的狗娃之后却都有些愣住了，因为他们忽然发觉今日的狗娃竟和以往有极大的不同。</p>

眼圈微黑，说明狗娃昨夜自是一夜没睡，但众人却在狗娃的脸上找不到丝毫疲惫。相反，他脸带微笑，目露精光，一身全白的长衫穿在看似羸弱的身子上，他竟似不再是麒麟山小狗寨的寨主，反倒像极已跃过龙门的豪门秀才。</p>

迎着不算刺眼的朝阳，狗娃露出他许久未曾露过的微笑，且道：“往后，麒麟山便将是我们小狗寨的天下。”</p>

众皆赫然，他们一同想到的是，狗娃这样说是不是已准备对近邻黑风寨下手了？众人没问，狗娃也没有说，所以具体的意思究竟是什么还是只有狗娃才知道。但从那之后，不仅小狗寨的人，整个麒麟山的人都发觉狗娃变了。</p>

变得越精神了，变得越秀气了，更变得越来越像秀才了。</p>

在狗娃对小狗寨的众人说出“往后麒麟山将是小狗寨的天下”的同一时间，黑风寨内，许俊也又在“有今生今生做兄弟，没来世来世再想你……”的悠扬寨歌歌声中醒来。</p>

醒来的许俊也没能闲着，本想和萧遥稍稍叙叙旧便下山去麒麟城打理打理群狼盟的事务，却不曾想还没出房门就被老五带两人给堵了回去。</p>

“怎么回事？”许俊好奇地看着老五带进来的两个人。他虽并不熟识黑风寨的所有弟兄，但还是立马发现老五带来的两个人都绝非是他黑风寨的弟兄。</p>

只见那两人差不多模样，但却又明显不是钟氏兄弟那样的双生子，因为岁月在他们脸上所刻画出的年轮显然不太一样。许俊粗略估来，两人至少相差十岁以上，但应该是一对兄弟，不然脸型的相似度不会如此之高。</p>

而两人模样虽极为相似，但神情却又各有千秋，年长者满脸风霜之情，想必已是有了许多生活之阅历，一双硕大的眼中满是稳重和谦和。年幼者则恰好相反，生活未在他的脸上留下多少痕迹，所以他比同龄人显得还要稚嫩，但却朝气蓬勃，明亮的双眼中比之年长者少了份谨慎和稳重，却多了份勇往直前的锐气。</p>

许俊看得出，这哥俩虽衣着寒碜，可能只是这麒麟山中的普通山民，但却也绝对是两块值得雕琢的好玉。哥哥就像一面能抗人千里之外的盾，不失谦和的稳重再细加培养便足以胜任如今瞎子的工作；而弟弟则如一杆取人性命于无影无踪的剑，他的朝气和一往无前的冲劲，比之老三竟犹有过之。</p>

“来，这就是我们老大，快，叫老大！”就在许俊细细打量那哥俩的当下，老五指着许俊对两人指示道。</p>

“老大！”哥俩同时恭敬地冲许俊道。</p>

“老五，这是怎么回事？”在哥俩的叫唤声中，许俊能明显感受到他们对自己的崇敬之情，竟比之他如今的弟兄，老二、老三之流更甚之。许俊有些不解，于是便问老五道：“他们俩是？”</p>

老五道：“他们哥俩都是麒麟山的山民，因仰慕老大您的威名，而特意前来投靠咱们！”</p>

许俊微皱眉头，道：“不是和你说了吗，山寨不招山民入伙。实在有困难的，就多拿些粮食给他们。”</p>

“老大。”老五惶恐道：“我本来是按您的意思办的，但他们哥俩却死活不肯走，也不领咱们给的粮食，就只说要入伙。”</p>

“嗯？”许俊望向那哥俩，不解道：“这又是为了什么？”</p>

“我们就是想入伙！”弟弟确实不如哥哥稳重，他哥哥还没说话，他便已抢着嚷嚷了道：“我和我哥哥就是想做您的弟兄，好为您出生入死。”</p>

“出生入死？”许俊听了那弟弟的话觉得颇为好笑：“我黑风寨已经有几千个为我出生入死的弟兄的，似乎并不差你们哥俩吧。”</p>

“我……”那弟弟显然还是个急性子，听了许俊的话本能地想要反驳，但却一时间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反倒是急出了一头的汗来。</p>

“老大，我们哥俩已发誓定要加入黑风寨，还望老大您成全。”见弟弟语塞，做哥哥的忙为之解围。</p>

但许俊似乎并不为所动，而是笑道：“那你们哥俩为何要发誓加入我黑风寨呢？”</p>

“唉！”哥哥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才接着道：“老大想必知道麒麟山近两年来天灾不断，我等山民更是颗粒无收啊！”</p>

许俊点了点头：“这我知道，但不知和你们入伙我黑风寨又有什么关系？”</p>

那哥哥道：“三年干旱，山民的存粮早已消耗殆尽，而日前又经常受一些流寇的侵扰，我等可算是被逼上了绝路，但老大您宅心仁厚，于危急中给山民派粮，乃是拯救万千山民于水火之中。我哥俩也一样，在生死存亡的关头蒙受老大您的恩泽。而我俩毕生又最不喜白受他人恩惠，故想以入伙的形式报答老大您的大恩。”</p>

感受这哥俩眼中的真诚，许俊却断然拒绝：“你们也该知道，最近之所以会有流寇扰民，其实还是因为我黑风寨强取豪夺的缘故。乱既然是由我黑风而起，我黑风寨自然有对山民救济的义务，所以你们并不需要对我和黑风寨抱有感激。我黑风还是那句话，入伙就免了，我寨里的弟兄已足够。而你哥俩要是还有其他要求的话，尽管提来，作为近邻，只要我黑风和黑风寨做得到的一定会鼎力相助。”</p>

“扑哧……”那哥哥忽的双膝跪在地上，身旁的弟弟见状，顿时也跟着跪了下去。</p>

哥哥扬声道：“我们哥俩绝非有恩不报之人，老大您先前的仁慈已经救了我们哥俩性命。而现在我们只想以命报之，还望老大成全。”</p>

“老大！”那哥俩的诚意令一旁的老五备受感动，于是不免为他们向许俊求情道：“您就收了他们哥俩吧。反正咱们山寨最近新收了那么多弟兄，再多收两个也不多嘛！”</p>

“你给我闭嘴。”许俊冷眼怒喝老五，令老五再不敢胡乱开口说话后，方又对那哥俩道：“你们口口声声想要入伙，但你们又都会什么？又能够为我做得了什么？”</p>

哥俩相互对视了一眼，先是哥哥道：“我们哥俩年幼时父母便已双亡，之后我们相依为命，一直都是普通山民，要说会什么的，也都只是寻常山民都会的种地和打猎。但在五年前，我们哥俩得遇名师，师傅见我们哥俩生活艰苦，便各自传授了我俩一些得以为生的技巧。像我，便从师傅那学得了打铁锻造之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