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游僧喜·十年辛苦不寻常（1 / 2）

 似乎是沉浸在久远一段心事的萦索里，普雅没有再急于开口言语。她侧目，示意左右侍立的下人尽数退下，即而抬手持着琉璃小壶，为法度满了一盏玫瑰露。</p>

“那是我心中的一个结，也是我一种莫名的执念，却说不出究竟是怎样的执念。”徐软的声息在这时缓缓自普雅口中氲出来，她姿态闲然，双肘覆在了小几的面儿上，身子微微趴了一趴，噙着几分慵懒。</p>

法度脑海倏然闪过一抹灵光！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的感应，他突然急不可耐的期盼着普雅将她的故事讲出来，生怕中途她突然改变主意、不愿与他分享……</p>

这种感觉、这样的急迫，对于修行加身的法度来说诚然不多见，大抵就只有在聆听上师教诲、亦或者寻到了佛法感知了佛洗时才会倏然涌现！可今时今刻，随着普雅那软糯的殷唇、碎玉的犀齿徐徐然浅动，凑化出清泉一般泠泠的韵致，法度只觉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那所有的灵魂积聚出的一抹念力全都赴之予了其中去！那心那魂儿都再也分不出了任何一缕盛放其它感情、其它注意力的空间！</p>

普雅的双眸渐渐涣散，那是因她陷入了思绪的洪潮，一字一句都是自顾自的倏倏然。</p>

她道：“十三年前也有一位僧人，他顶着漫天的黄尘风沙、穿过千年的堡垒烽燧、顺着万年积聚行成的雅丹地貌、沿着分布莫测的绿洲林泉……一路行向大漠深处，来到了这绿洲之上大漠珍珠的临昌古域。”眉眼忽动，普雅颔首，“他跟你很像。”</p>

法度凝聚的神思没有半点儿的移转和涣散，他的内心充斥着何其蓬勃的一团执着的火，似乎那是一旦爆发就可以埋葬天地的大力量！是关乎佛、关乎法、关乎僧的冥冥指引与旷古追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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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停的当口，法度又激动又沉着，依稀算起十三年前普雅梅朵的年龄，那大抵就是在普雅七岁、自己十岁的那年。</p>

十三年前，十三年前……</p>

普雅继续，那如含丹的小口此刻似乎吐出万丈霞光的珠玉，徐徐然消散了现实与回忆的界限，合该清明的一切在这一刻倏然变得模糊不清：“他为大漠蛮地带来一脉如清泉般新生的希翼，以他的‘法’浇灌萌芽的美好，使之遍地花开。他传播爱的种子，把大爱之光波及到临昌、甚至周边贫瘠之处的每一寸土地；他犹如一位住世的佛陀，一夜之间使美妙的天道在临昌化现生根，复苏善、美、与救赎……”</p>

法度的心境随着普雅的字句又被调动到了另一重念力的高地，他的心情不自觉激动，浮展眼前的回忆景致使得他有如流光重现、感同身受：“阿弥陀佛。”内心止不住的真切欢喜，对于释家佛门的弟子在听到对本门大德如此的赞誉、对妙法如此的肯定之后，这样的欢喜最是止得不住！他双手合十、口诵佛号，隔过浩淼的时空与恍惚的幻梦，礼赞虚空中那位先行的僧人。</p>

思绪就此被堆叠到一个极致的点，便连陷入回忆、沉浸在一段美好过往中的普雅自身都止不住心潮澎湃、神思泉涌。</p>

只是当那美好的追思渐渐冷却，当一段似乎不愿触及的往事重现脑海、似乎漫入眼帘时，普雅冷不丁便心念僵定、一瞬有如自温暖的朗春跌落了酷寒的深冬：“母后爱上了他。”声息骤落，凛凛的只觉悲凉，“但他只爱他的佛。”又是一句，目顿神痴。</p>

身披僧袍、不染纤尘、又一身出世离苦与莫测修为的佛门大德，似乎总是容易吸引怀有真、善、美心灵的女子，轻易引得对他爱慕、为他痴狂！</p>

法度微愣，思绪也跟着沦入了一场暴风雪般倏然僵冻住……</p>

“可母后仍然执着的追随他，只追随他。”转眸时她徐徐一叹，声息沉淀，后半句刻意着重。</p>

“这该是多么坚韧不拔的一种大爱啊！”法度心中又一澎湃，如此不做声的默默的想，“追随着他，只追随他……”难道当真是俗世男女之间一段微不足道的小爱？这般的执着与如是的不悔，隔过普雅坚韧的语气法度可以感知的很是清楚。他心思转动，总觉这之中有些什么别样的滋味，那是身为佛门弟子的一种默契的共融，他心总觉，前王后对于那位僧人的爱并非世俗所思所想、所自以为眼见为实的那般面貌。</p>

普雅神思尚浓，言语的自顾自：“父王盛怒，下旨斩杀那游僧。”</p>

法度目光一动。</p>

“母后带着他逃往了圣地，让他延着屑格木神山一路溯上而去。那圣地本是我们临昌古来的净地，殊胜无比，素来奉为天阶神土，又设各类法阵屏障；除非祭祀与膜拜，平时便是连国王也不能随意闯入。”</p>

法度颔首，思绪暗忖。</p>

普雅眸波微潋，眼下隔着时光的洪流忆起那陈年的一段旧事，似乎依旧有什么东西是令她心念动容、光鲜咄咄的：“可是那天，父王破了这个例，他带领骑士一路紧追母后和那游僧到了圣地。”徐徐吁气，声息微缓，“但性情刚烈的母后横刀拦在父王的队军之前，以柔弱之姿与一颗坚韧之心，执意护那和尚周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