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八章 难产（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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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先不要叫，保持体力！”</p>

“来，吸气，呼气，用力……吸气，呼气，用力——”</p>

“娘娘的胎位很正，一定会顺产的！”</p>

剧痛折磨得徐善然有些虚弱，旁边传来的声音也隐隐绰绰地听不清。</p>

但与此相对的，是越见清醒的神智。</p>

在这样身体中传来的仿佛要将人撕裂成两半的剧痛中，徐善然有些轻微的好笑。</p>

大抵这天下间所有的下人在面对有关伺候之人的事情时，都是这样的反应：先报喜，再报忧；先般伶俐争先恐后地报喜，再万般无奈你推我让我地报忧。</p>

这世界上已经没有好是徐善然没有体会过的东西了。</p>

她很清楚自己此刻的情况是什么。</p>

如果胎位还正的话——料想哪怕是在这个时候，哪怕这些宫人报喜不报忧，也不敢在她还有神智的时候随口杜撰、颠倒黑白——那就是胎儿大，有些出不来了。</p>

她这样想着，费力地睁开眼睛，又因为额头上的汗珠滚进眼睛里而刺疼地重新眯起来，清晰了一瞬的视线便再告于模糊。</p>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实中鼓励她用劲的声音与虚幻里担忧她身体的声音重合起来。</p>

女官稳婆说：“娘娘用力，孩已经看到脑袋了——”</p>

玉琵玉琶说：“老夫人用些东西吧，身体是自己的，万万不可亏待了去……”</p>

现实与虚幻交织在一起，过去与现在混淆为一谈，徐善然在无可名状的河流中沉浮着，无数的记忆化作片段，如同潮汐一样争先恐后地向她涌来。</p>

她被这些记忆所淹没。</p>

那些组成了她这个人的，痛苦，快乐，遗憾，憎恨……所有的所有，都像是鼓足了最后的力气，要将她吞没。</p>

不止是声音，连疼痛在这一时刻似乎都变得远了。</p>

似乎有一种自心底而生的、迥异于声音的念头开始浮出水面。</p>

它冲着徐善然发出几乎无法抗拒的蛊惑，它在叫徐善然休息，闭上眼睛，放松身体，休息，休息，这才能获得恒久的平静。</p>

徐善然不予理会。</p>

她挣扎着，努力向前着，剧痛和声音都变得时断时续，相较于最开头的连绵不绝，却又更挑拨人的神经，叫人没有心里准备，不知道下一次的疼痛会是什么时间。</p>

身体的承受似乎也到了限。</p>

但她还是坚定不移地往前走。</p>

继续，继续，继续。</p>

哪怕在望不见尽头的黑暗里，也知道有人正等待在黑暗的彼端，也知道黑暗彼端那一次能够照亮所有事物的盛大光明。</p>

可还走在半途，还走在黑夜里的时候，她忽然就清醒了一瞬。</p>

就像是冥冥之中自有感觉。</p>

她睁开眼睛，就看见惶急的何氏正坐在身旁，拉着她的手，嘴巴一张一合地在说些什么。</p>

徐善然一时没有听清楚，这时候她也并未去深究。</p>

她骤然收紧了自己的手！</p>

正就爱过你徐善然的手握在自己手中的何氏露出吃疼的表情，但几乎顷刻，她的脸上就露出狂喜之色，何氏倾身往徐善然的方向探去，叫道：“善姐儿——”</p>

“母亲，”徐善然打断了对方的话。她的声音很轻，很低微，却透着和以往一样的不容抗拒，“如果事有不协，不要听风节的，让他们保孩。”</p>

何氏脸上立刻露出惊骇之色。</p>

但徐善然不容对方开口，再说道：“母亲，听我的。”</p>

这一句话到了尾声，声音就已经歇下去了，但徐善然脸上露出痛苦与疲惫之色，眼皮不由自主地往下掉了一下，却又立刻睁开，紧盯着何氏，似乎不得到何氏的答复不肯罢休。</p>

何氏被徐善然紧握着的手已然抖动起来了。</p>

徐善然此刻的力道再不像刚才那样大，不过是虚虚搭在她的手上罢了，轻轻一挣就能把对方的手挣脱掉。</p>

但何氏如何舍得这么做？</p>

她含着泪，嘴里咕哝着说了一句自己都没听清的话。</p>

这句话徐善然听清了。</p>

她布满汗珠、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她低低说：“母亲，我永远记得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啊。现在我成为了一个母亲，我也想为我自己的孩做一点……”</p>

以前没有做的。</p>

没来得及做的……没法做的。</p>

我不想再有属于我的孩，连这个世界的第一眼都看不见，就要含着恨离开……</p>

何氏的手突然不抖了。</p>

她连眼睛里的泪水都收了回去。</p>

她趁着徐善然还清醒说话的时候，非常快地俯下身在徐善然耳边说：“我知道的，你放心吧，没事，母亲会做好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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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会……为你做好一切的！</p>

徐善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p>

她突然闭上眼睛，面孔都因为压抑不住的痛苦而发生了轻微的扭曲。</p>

站在何氏身后，时时刻刻关注着徐善然模样的人立刻上前，将一片切得薄薄的参片塞进徐善然的舌苔底下，又去看孩的情况。</p>

何氏直着背脊僵站了一会，见徐善然又陷入了轻微的昏迷之中，突然语气有些虚浮地对一屋里忙碌的人说：“如果皇后有了长两短，你们都得死……自己掂量着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