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遗录 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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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武一圈圈绑着麻绳,他脑子聪明,相对聪明。

现在青离教崇尚先有智慧再有力量,所有王二认赵武做大哥。

虽然两人小升初没处理好寄了,不过赵武考了五十九分!

王二才考五十七!

所以赵武比王二聪明,论证成功!

王二看着麻绳,又看看悬崖:

“大哥,这能行吗?”

赵武把自己身上缠的严严实实,甩了一圈麻绳过去:

“哪那么多废话,绑!”

然后两人就跳崖了。

好消息是跳崖后果然有个山洞。

坏消息是麻绳断了。

王二空中惊恐大吼:

“我以后再也不贪吃酸菜牛肉面了,下回一定买严望牌,不买阎王牌了!”

赵武恨不得一把掐死他。

好在他还有准备。

他有御风术。

不过不是很熟练。

于是两人捂着屁股走进山洞。

山洞里全身碧绿青翠,色彩鲜艳的花花草草装饰着,还有一股香味。

王二嗅了嗅,觉得很像女子身上的清香。

于是他一脸痴迷地对赵武道:

“大哥,这里不会是仙子闺房吧?”

赵武现在满脑子奇遇,随口回了句:

“是你妈,现在还想这个,莎比。”

王二不乐意了:

“是沙笔!”

赵武正待回嘴,忽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于是他连忙回头看了眼。

洞口一道白影一闪而过。

“不会闹鬼吧?”

他有点怕了。

旋即又咬了咬牙。

怕什么,自己可是修士,再说奇遇就在前方,不拿对不起自己的屁股!

王二也发现了,惊恐地跟赵武并排行走。

两人走到深处,发现一块青色的大石头,周围满是花草,还有一张石床。

赵武扒拉开花草,走进前一看。

石头上写着几行字:

幸运儿哟,奇遇不给穷逼,只给,先放一百颗灵石在石头上。

王二高兴说道:

“大哥,我就说了是沙笔吧!”

“闭嘴!”

赵武心疼地掏出三十灵石。

又从王二兜里摸了七十颗。

王二数不清数,他说是多少就是多少,不然王二其实可以打六十七分!

石头青光闪烁,灵石消失不见了。

石头上刻的字又变了:

幸运儿哟,还有一层考验,看你们的诚心,磕头如果能磕破这个石头,就能得到秘籍啦!

王二跟赵武你看我我看你。

石头不是什么坚硬的灵石,就是块普通石头,也许施了点法术。

王二决定自己来,因为他头铁,还练了铁头功。

赵武有点怀疑:

“莎比才会磕这个吧?”

王二坚信不疑:

“大哥,说不定这位前辈就是这种古怪脾气呢?”

然后他就开始磕头了。

他头很铁。

石头也不赖。

磕的他晕头转向,就听一声闷响。

王二迷迷糊糊问道:

“大哥,怎么样,有什么神通秘籍?”

王二拨开碎裂的石块,果然有页纸。

他喜出望外地捡起来。

上面写了一句话:

沙笔,你不配练我的神功。

王二也看到了。

他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这时一个银铃般的笑声从洞口传来:

“小九,他们好傻哦。”

说罢又自言自语道:

“傻人有傻福,比那些自作聪明的家伙好多了呢。”

赵武定睛望去,就见一位绿衣少女,骑着一头白鹿进入洞中。

白鹿的皮毛犹如玉锦,四只优美的蹄子不安地在地上“哒哒”着,柔软的身段纤巧美丽。

那双温润的大眼睛警惕地看着他们两人,头上的玉一般的角是美丽的树状。

赵武一看到鹿身上的少女,就呆住了。

他想,不能让自己一个人瞎。

那少女的身姿柔美至极,可是那张脸上却满是褶皱,眼窝深陷,皮肤干裂,而且面无表情,说话时嘴唇似乎没动一样,可是那铃音般的悦耳声线,又的的确确是出自少女口中。

他连忙往王二脸上吹了口气。

王二梦中咂咂嘴,忽然大呕:

“他妈的谁往老子脸上放屁?!”

这一下他就醒来了。

然后他也傻了。

少女不高兴道: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们怎么不懂这个道理啊?”

赵武跟王二一起摇摇头:

“你这样的身姿,这样的神鹿,就应当配上一位美人儿。”

少女“哼”了一声,银铃似的动听声线配上那张枯木般不会动的脸别有种诡异感:

“天地万物尽皆造化,外表皆幻,要懂得心灵美才是真的美。”

王二摇摇头:

“俺不知道什么叫心灵美,俺的心很干净,大概也很美,但俺还是喜欢看美人儿。”

少女有点恼怒,问道:

“美人美人,你们脑子里就只有美人吗?”

赵武接过话:

“万物也都有个美丑,为什么不欣赏美去关注丑呢?”

“我要活着,就不能掩饰我心中本欲,正如我心中爱你美丽,就不能嘴上说四大皆空。”

他说这话时,非常认真,这是他的毕生功力,文语是他学的最好的一科。

少女呆住了,然后低头思索了一会。

她又开心地抬起脸来。

“是的,人活着不能掩饰自己的欲望。”

然后伸手在脸上一扯。

那张枯木似的面庞不见啦。

取而代之的是张明媚笑着的娇颜,身上的绿衣似乎都被这样的美丽给衬托的亮丽了起来。

赵武和王二又呆住了。

看到仙女,什么都不重要了,最好这一刻再长久些。

两人几乎忘了来这里的目的。

少女却是不管他们,抛出一个锦袋,骑着鹿转身离开,白鹿的四只蹄子在山崖上灵巧地跃动,不一会就消失了。

赵武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眼手中的纸:

沙笔,你不配学我的神功。

王二也反应过来:

“大哥,这一切都是那仙女妹妹耍我们!”

赵武也怒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仙女又怎么样,必须上审判会告她欺诈!”

不过他还是打开了地上的锦袋。

里面有一千灵石,两瓶灵丹,灵气氤氲,上面还贴着标签:

紫灵度厄丹。

淬法力,炼体魄,开筋骨,飞云修士都渴望的灵丹。

还有一。

《花灵决》。

还有一首诗写在扉页,大气磅礴,一点都不柔美: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不过两人不想修习,难不成要修出朵花在头上?

拿去交易也许不错。

于是两人又咽了口唾沫,打消了当原告的心思。

他们追出洞口,望着只剩一个小小背影的白鹿大声说道:

“谢谢仙女!”

“等等,大哥,我们怎么上去?”

“完了,仙女姐姐,快快捎带我二人上去吧!”

仙女却已听不到啦。

绿衣少女骑着鹿,漫无目的地在夕阳下走啊走,这里是一片草地。

草地上有个小坡。

坡上有个小寺庙。

寺庙处在断魂崖上的最高处。

她曾见过很多次,不过里面只有一个老和尚,她不喜欢和尚,整天打哑谜,心里有什么,全都用一个“空”字压住。

虽然青离教大改世道,佛教基本没了,但是佛经中智慧甚多,也没有抛下,只是不能再把佛祖当成老祖,倡导“人人皆是佛”,就连军队都提倡“人人皆是加特林菩萨”。

但她现在有种说不出的难过,她也想“空”一下了。

她在鹿上嘟囔:

“那个混蛋怎么还不来找我啊!”

说完又不好意思地笑笑:

“好像是我说要去找他的。”

少女摇摇鹿角:

“小九,好纠结。”

白鹿翻了翻白眼,口吐人言,是个婉转的动听音调,十分空灵:

“你不是向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说得对!”

少女又恢复了活力,指着山崖之巅的小庙兴奋道:

“咱们去找老和尚论论道!”

我才不要跟和尚打哑谜呢!

白鹿心中想着,还是载着少女,用蹄子走着。

她走得很轻很快。

白鹿,祥瑞也,王者明惠及下则至。

神兽也,若霜雪。自有牝,牡不与紫鹿为群。

鹿其寿千岁,满五百岁则色白。

再修几百年度过分江天劫,她就是五色鹿啦!

庙里在敲暮鼓。

“咚咚”

夕阳下鼓声悠扬长放,少女也感觉心中静了许多。

马上就要到了,她伸出她如云般脖颈去观望庙里。

一个白衣人,一个黄袍僧,坐在小榻上,榻上有着一几,两人对坐饮茶。

白衣人案前放着两个鼓槌,想来方才就是他在敲鼓。

少女有点好奇,停住白鹿,动了动小耳朵,暗运灵力倾听两人对话:

“多谢少侠帮忙敲鼓了。”

非常的慢,却又中气十足,确实是老和尚的语调呢。

白衣人背对着少女坐着,看不清面容,吹了吹茶盏上的热气:

“方丈不必客气,远道是客,相逢是缘。”

老和尚微笑:

“施主好慧根。”

白衣人望向夕阳,日落西山,快要入暝了。

于是他笑道:

“方丈不妨解禅一试?”

老和尚笑呵呵的:

“好。”

白衣人饮了口茶,仪态从容。

白衣人:“如何是禅?”

老和尚:“是。”

白衣人:“如何是法?”

老和尚:“不是。”

白衣人:“如何是心?”

老和尚:“问。”

白衣人:“如何是悟?”

老和尚:“忘。”

“是吗?”

“不是吗?”

“是吗?”

“这”

两人越答越快,越问越凶,老和尚现在浑身颤抖,紧闭双眼,许久才睁开,额头已是密密的汗珠。

他也问了一个问题:

“如何是佛?”

白衣人指指天,指指地,指指草,指指茶,指指和尚,指指自己。

老和尚也饮了口茶,说话都是种惊叹:

“不知真人到此,有失招待。”

白衣人摆摆手,忽然望向寺庙东边墙垣。

老和尚疑惑问道:

“怎么?”

白衣人笑道:

“我看见一只害羞的鹿,一位伤心的少女。”

说完他又背过身。

骑鹿的少女从院墙处探出脑袋,方才她听得心痒痒,感觉这两个家伙在说梦话,可又莫名觉得奇异的空灵,于是贴在墙角听着。

她好奇地望着白衣人,刚刚他望向这边时,她不知为何心跳了一拍,急忙躲起来,生怕被发现一样。

奇怪,自己平时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啊。

现在被发现了,她又想凑近那人,真的,她忽然有种渴望,想去了解那人的心。

她骑着鹿大大咧咧地跨进庙门,这庙不大,院墙不高,甚至能跨过去,否则她也没法望见里面。

只是该有的礼仪还是要做的。

她下了鹿,装模作样地拜了拜,实则是想看清那白衣人的脸。

白鹿化作一个美丽的少女站在一旁,披一身白锦,头发也是如雪般白净,身上是若隐若现的玉霞般的五彩云纹,头上还有两只玲珑精致的角,看着白衣人,居然有种莫名的安心与亲近感,就像回到自然中一样。

不管少女怎么侧脑袋,那白衣人似乎永远背对着她,可是却又没变过方向。

这太怪了,少女也不再尝试绕到正面了,开口问道:

“我们曾见过吗?”

白衣人抿了口茶,语气缥缈又空灵,似乎在九天上传来,又似乎近在耳畔,少女发誓她没听过这样的声音,但是她无比的熟悉:

“见过不见过,重要吗?”

这个问题令她思索起来,老半天都想不出合适的答案。

她忽然明白,这是开始论道了。

于是她机灵地不回答,转而问了一个问题:

“先不聊这个,你问老和尚禅,我也要问你!”

白衣人笑笑,似乎也是遥远的云上传来:

“问吧。”

少女仔细想了会,又想起方才被问的见没见过的问题,灵光一闪。

她问道:“缘是什么?”

白衣人:“遇见。”

少女:“遇见是缘吗?”

白衣人:“遇见需缘吗?”

这一下少女就给噎住了,苦苦思索没有结果,然后才醒悟:

不是自己问他吗?

她生气道: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白衣人轻笑:

“我已答了。”

“那又是一个问题!”

“为何问题不能是答案呢?”

少女又噎住了。

白鹿站在一旁笑看少女,她从未见过少女这么吃瘪过。

少女气的跺了跺脚。

她灵动的眸子一转,抛出一个问题:

“道是什么?”

“求。”

少女不依不饶:

“求什么?”

白衣人苦涩的笑笑:

“我也不知道。”

少女终于得意起来:

“不知道还答,忽悠人!”

白衣人似乎也有点气了,问道:

“你知道?”

少女噎了一下,想起自己是问的一方,底气又上来了,挺了挺娇俏的小胸脯:

“我不知道!”

白衣人转过身来,面上似笑非笑:

“不知道还问,耍聪明!”

少女一下呆住了。

然后那张清丽的面上就被莹莹的泪水打湿了。

她扑进那人怀里,使劲锤着他的胸膛:

“混蛋,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啊呜呜”

白衣人将她搂进怀里,柔声慰道:

“我非刻意寻你,此处相遇,乃是缘分。”

萧竹抬起眸子,抹了把眼泪,恶狠狠地瞪着他:

“需要缘分吗?”

“不需要吗?”

“需要吗?”

付青锋被问住了。

半晌,他才道:

“是我错了。”

白鹿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她还从未见过萧竹这幅样子。

萧竹软软地趴在他的胸口,付青锋伸手拂着她的青丝,柔柔软软,柳条一样。

老和尚望着三人,默默地坐着,半是感慨半是追忆。

当年他也曾是风流才子啊

前尘往事,俱付青灯古佛。

萧竹终于收起泪水,又恢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萧竹了。

她望着付青锋,话中是掩藏的落寞:

“你要走了吗?”

付青锋沉默片刻,才缓缓道:

“去一个很遥远很危险的地方。”

“有多危险?有多遥远?”

“凡人去了会死,仙神去了会变成凡人。遥远到踏遍星界的尽头,也找不到它的所在。”

萧竹终究还是不舍地低语:

“不能等等嘛?”

付青锋也想,也想陪陪红颜知己,也想好好地看看九天的世界奇妙,可是命运从来逼迫着他,时间不允许他停留,一切都是未知,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天道完成究极的进化。

遇见即是分别,何其残忍呢?

他的沉默令少女明白了。

于是她挣开他的怀抱,站在白鹿身旁:

“我等你回来,记得跟我说说那里的事。”

他笑道:

“好。”

笑中带泪。

他抛出一块雕着莲花的玉牌,少女一把接过,骑上了白鹿。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萧竹忍着泪水离开寺庙,手中紧紧地攥着那块令牌。

上面刻着青平两个字。

付青锋的声音从身后远远传来:

“哪天混不下去了,这块牌子任你吃喝嫖赌。”

“谁要嫖赌了!”

少女心中那个气啊,可是她又破涕为笑了。

她骑着鹿消失在断魂崖上啦。

她离开的方向,有一片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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