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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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你呀,范总。”通知他的官员,在办公室里公事公办地道了个喜,让范胜轩心里哭笑不得。

当天傍晚,心里什么滋味都有的范胜轩,在夏琳的陪同下,走出宝安机场,天下着丝丝小雨,风却刮得让人感到有些透心凉。

武锐锋亲自开车前来迎接:“范总,你这回跑得真辛苦啊,都瘦了。”

“唉,我倒没啥,只是事情没有办好啊。”范胜轩坐在别克车的前排,看着窗外的晚霞:“我真没想到,恒佳会以这样的方式离我而去。多少年的心血啊,多少喜怒哀乐,都凝结在这个公司上啊。”

“是啊,范总,您还是值得欣慰的,毕竟还留下点什么,很多中国人忙碌了一辈子,什么也没留下。”武锐锋估计到范胜轩的心情不好,今天特意抽出一个晚上,准备陪他好好聊聊。在他看来,生意就是生意,不用掺杂那么多的爱恨情仇,爱西控股了恒佳后,肯定还希望它能够更上一层楼,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我们去哪吃饭?”夏琳在后座问道,她这些天随着范胜轩奔波于各大部委,想挽救恒佳被外资控股的命运,看到了太多的冷脸,直到踏上深圳的土地,才让她有回到家的松快感。

“我们还是去渔人码头的那家海鲜店吧,好久没去吃红焖大乌贼了。”范胜轩提出这个建议,回想起自己和手下在那间店里,曾经有过的热烈而欢快的争吵,心情不禁稍稍好转起来。

冬天的夜晚下着丝丝小雨,渔人码头显得很安静。

海鲜大排档的老板一见到范胜轩,就高兴地打招呼:“哎呀,范老板!我今天刚好收到了一条最靓的大乌贼,心里还在想,范老板可有一阵子没来了!”

老板带着三人上了空荡荡的二楼,殷勤地为他们摆上瓜子,和范胜轩爱喝的龙井茶,然后下楼亲自掌厨。

“唉,这整件事,都是那个姓方的在捣鬼。”范胜轩一直对查理欧的印象还不错,但总认为方哥油头滑脑,一肚子的歪心思。

“这姓方的和爱西,到底是什么关系呢?”武锐锋好奇地问,在这之前虽然他和方哥见过两次面,但对他不感兴趣,也懒得管他是何方神圣。

“他有个咨询公司,这回专门为爱西收购咱们做咨询的。”

只是个咨询公司的老板,那他也不是很有钱嘛!这个念头在武锐锋心里一闪。老板已经将热腾腾的红焖大乌贼,隆重端了上来。

“来来来,吃。”范胜轩拿起一双一次性竹筷,一掰为二,动作熟练地将软糯的大乌贼,分割成一条条的。

夏琳看着他那慈祥的面容,又回想起自己在家乡的老父亲,她这次在北京全力帮助范胜轩,但形势比人强。看到自己尊崇的老人落败,她很有些心酸。

“爱西控股以后,可能我们就没这么热闹的生活可过喽!”范胜轩难得地要了瓶花雕,自斟自饮起来。

“他们不还要留您再干年吗?范总,恒佳还是离不开您的。”武锐锋安慰道:“况且,您不想干的话,也还可以退休,年纪大了,享享清福也不错。”

“嗬,咱们小武什么时候也学会安慰人了?小夏,这是你调教的结果吧!有进步啊。”范胜轩带着欣赏的目光,打量着这两个年轻人,随即又黯然叹了口气:“我是可以退休,但我只是不忍心,看到恒佳落到这样一个结局。”

他见武锐锋要说什么,就摆了摆手,开始直抒胸臆:

“你们二个哪,还年轻,对中国的历史了解不多。中国几千年前,就有一个商朝,就有了商人。按道理说,中华民族是经商历史最悠久的民族,但中国人,嗨,就是向来不注重商,古代就有‘士农工商’之分,商是被人瞧不起的末流。现在好象是重视了,其实不是,你看看那些年轻人,考公务员的热情,比创业、比进公司要高多少倍呢?”

范胜轩的目光凝视着远方,仿佛要看透中国5000年的历史,他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

“商是什么呢?商就是创造价值。你们看看中国的历史,里面充满了帝王将相,这些人都不是创造价值的,他们只会掠夺价值,说得好听点,最多也就起个分配价值的作用。中国为什么穷呢?就因为大家都热衷于政治争斗,想把别人的财富分配到自己的口袋里,却不愿意认真去创造财富。你们看,现在中国最优秀的年轻人不愿意从商,都削尖脑袋去考公务员,中国的财富能快速积累吗?

“是啊,国外最优秀的学生,大多是读商科的。”武锐锋跟了一句,范胜轩点点头,继续说道:

“你再看看四大名著,里面有哪一部,是真正讲到商的?都是低层次的你争我斗,尔虞我诈。正因为这个民族不重视商,不重视创造财富,大家才去拚命研究厚黑学,研究权谋,研究办公室政治,研究职场兵法。历次的农民战争,不就是皇帝和官府对百姓搜刮得太厉害,忍无可忍才爆发的吗?……

“但实际上,中国人是很聪明能干的。你们看,改革开放才30年,我们尽管走了不少弯路,但总的大方向是重视商,是抓经济,你们也看得到,中国很快就诞生出像恒佳这样的世界级企业。但目前它还不够强大,不够成熟,所以爱西就要在这个时候,将它控制住。

“你们想想,如果跨国公司将中国各个产业的前几名,都控制住了,那我们的子孙后代,不就永远要面朝流水线地为他们打工了吗?我就是看到这一点,所以心里对爱西不服啊,否则我也把股份卖了,弄个名誉董事长当当,既清闲又滋润,这样的日子,谁不会过呢?”

说到这里,范胜轩义愤填膺,猛烈地咳嗽起来。“唉呀!范总,您没事吧?”夏琳赶忙起身为他拍打后背。武锐锋把龙井茶斟满,放在他的面前。

“小武,我知道你有个想法,生意就是生意,只要高效率把事情做成,就是最好,对吧?”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范胜轩觉得他自己的恒佳,很快就要消逝,对武锐锋的说话,也特别温和起来:“但我们现在,毕竟还是一个有国界的世界,大家还有一种民族自豪感,所以创造财富,不仅是为了整个人类社会,更直接的是为了他属于的那群人。我们首先是深圳人,要在深圳做好企业;然后是中国人,要为中国创造财富;最后才是世界人,要能创造使人类进步的价值。我说的这个逻辑顺序,是对的吧?”

“对,范总,我们做的生意,首先应该是中国人的生意。”武锐锋沉思了片刻,认真表态道:“范总,您说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的。”

“范总,要不您早点回家休息吧?”夏琳见范胜轩滔滔不绝地讲了几个小时,觉得商务部那个决定,对他的打击已经释怀,就想让他早点回家。这些天他们在北京,白天跑各个部门,晚上在酒店不断开会分析,确实太辛苦了。

“呵呵,嫌我这个老头子啰嗦啦,是不是?好呀,小别胜新婚,你们小两口,也应该早点回家啦。”范胜轩打着哈哈,拖着有些臃肿的身体站起来,默默朝楼下走去。

武锐锋看到他的背影,忽然想到:三十多年后,我会不会也像他这样呢?

武锐锋回到家里,外衣也没脱,就直接上了阳台。

外面风停雨住,一弯新月低低地挂在海面上,像一盏柔和的街灯。一艘灯火通明的邮轮,停泊在平静的港湾,武锐锋可以想象得到,那上面的欢歌笑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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