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 少年游【中二残酷青春史】（1 / 2）
从满无边际的，仿佛延续到天尽头的黄沙中走来，疲惫的几乎快要绝望的倒下时，陡然看见一座被碧草茵茵，清波粼粼围绕的城郭，所剩下唯一能做的事，似乎就只剩下泪流满面的跪下感谢上苍了。</p>
而这座跟仙境般的地方，就是羌戎。</p>
它的全称，在当地人的古语里，是宝石般美好的地方。顾名思义，这里也是座著名的宝石之城。</p>
在羌戎的王宫里，更有数不清的奇珍异宝，甚至，连眼前的这一副棋盘连同棋子，都是用最珍贵的黑白两色宝石制成。</p>
“哈哈，我这一下可就连齐四子了，你还不认输？”御花园穹顶的凉亭里，胖胖的羌戎国主甄天子，重重的在棋盘上放下一粒黑宝石，高兴的手舞足蹈。</p>
可旁边捧着茶点侍奉的美貌侍女都忍不住暗翻了个白眼，这五子棋的规则简单，没人看不懂的。</p>
可国主就没发现白棋已经有三处连成四点了吗？这还是让国主执先，并毁了七次棋的战绩。那位大人一直在逗他玩好吧？</p>
侍女的目光忍不住又悄悄望了过去，暗暗的想象，把眼前这位胖胖的国主扔出宫墙去，换成自己坐在那儿……</p>
只可惜，那位大人对于任何人的秋波始终无动于衷，只是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是哦，国主的棋艺越发长进了。”</p>
他笑了，他居然笑了！</p>
侍女的目光更柔更痴，却被自家那个不解风情的国主绝情的打断。</p>
“嗳嗳，茶都泼了，你没发现么？”</p>
侍女扭曲着脸低头，看着被泼湿之后，粘在修长的大腿上，更显透明的纱裤，心中咬牙。</p>
要你多嘴！</p>
真以为她是傻的么？她就是故意的！只要那位大人多看上她两眼，这么快的提醒做什么？</p>
侍女委屈的转身退下，后面一个兴高采烈的赶紧钻了空子。</p>
“下了这么久的棋，喝点菊花枸杞茶亮亮眼睛吧。您的眼睛才刚恢复一点，可不要太劳累。”</p>
看着自家宫女殷勤招呼着客人，甄天子很受伤。</p>
挥手让人退下，他委屈的对那人控诉，“自从你来了，我的子民都不爱我了，尤其孤这后宫的女人。”</p>
对面的男人笑意愈浓，看得亭外的宫女又痴了一片。</p>
这大梁朝来的男人真好看，虽然年纪已经不小，足以当她们爹了，可面如冠玉，清华高贵，要不是他已经有了一个老婆，还坚决不肯另娶，她们一定要想方设法嫁给他。</p>
沐劭勤道，“国主说笑了，我们一家这些年来承蒙您的庇护，在这里安居乐业。我们也是您的子民，他们对我们一家的喜欢，跟对国主的，可是绝对不一样的。”</p>
“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的。她们就是嫌我胖，嫌我没你好看。唉，算了，我是没希望了，不如把你儿子给一个我女儿结亲吧。就一个，行不？”</p>
竖着耳朵的宫女们快要气炸了！</p>
国主怎么能这样？又厚颜无耻的想要霸占那两个小公子。小公子是大家的，要争也要公平竞争！</p>
羌戎传统，无论男女，十六岁成年之前，都有一次给大家公平竞争心上人的机会。如果没有选中心仪的人，才会由全家商量着一起订婚。</p>
沐劭勤淡淡笑了笑，第一千次的回答，“国主的好意我们一家心领了，可如果我答应了你，可左右王后那儿怎么办呢？”</p>
呃……羌戎国主再一次忧伤了。他有两个女儿，分属他那两位剽悍王后所出，他一个也惹不起。</p>
不过，他的左右丞相，俩老头不知从哪儿突然冒了出来，“没事没事，呵呵，沐大人，只要你肯答应这门亲事，剩下的事情，我们好商量。”</p>
眼看两个永远针锋相对的老头难得达成一致，甄天子掉了身鸡皮疙瘩。这俩老不要脸的，是打算先把人哄进门来再说吧？真是比他还邪恶。</p>
可沐劭勤笑得平静，“唔，这事可能还要放一放。”</p>
“怎么？”所有人都看向他。</p>
忽地，就有一位丹凤眼的美貌妇人，举着封信火急火燎的冲进来，“不好了！劭勤，不好了，一成二成离家出走了！”</p>
什么？所有的人都震惊了，左右丞相同时跳了出来。</p>
“赶紧派人去找！”</p>
“咱们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一定得把人找到！”</p>
宫女们全都涌了上来，“派我去，我去吧！我会骑马！”</p>
“呸，咱们这儿谁不会骑马？我骑得还比你好呢！”</p>
……</p>
“不必了。”沐劭勤清咳两声，站了起来，“多谢大家的好意，不过小儿顽劣，让他们出去受点挫折也是好事。无妨，无妨。”</p>
围观的人都呆了，“这，这就是不找了？”</p>
沐劭勤笑得笃定，“放心，真的不用找，丢不了。”他转身问妻子，“蕙娘，他们走时，应该带了不少银两吧？”</p>
蕙娘怔了怔，把信纸一扬，“我看到这个就来找你了，还没顾得上看他们有没有带钱带行李。”</p>
沐劭勤道，“那我随你回家看一看，谢谢诸位的好意，如果有需要，我会来求助的。”</p>
“那你可千万别客气啊。”</p>
眼看着他带着夫人离开，剩下左右丞相互相瞅瞅，“那我们也回去了。”</p>
回去赶紧悄悄派人去找！先培养出感情来，日后才好说亲嘛。那样两个小公子，谁不想要来做女婿？</p>
宫女们打的也是一样主意。</p>
她们不能出宫找人，可她们总有兄弟姐妹啊，赶紧把消息送出去，万一正好被自家人“英雄救美”了呢？</p>
甄天子这个正牌国主还没下令，突然发现身边的人跑得一个不剩了。</p>
嘤嘤，他这个国主，果然是没有人爱，他也要离家出走！</p>
羌戎城中一所离皇宫不远的府第，蕙娘将信将疑的问，“真不用去找那俩小子？”</p>
关了门，沐劭勤才跟夫人说实话，“不用。前儿那一队贩葡萄酒的商人过来，我看二成找一成嘀嘀咕咕的，估计是想跟着他们去大梁京城走一走，我就提前跟人打好了招呼，他们会照应那俩小子的。”</p>
蕙娘还是不放心，“就算去时有人照应，回来怎么办？再说，万一被皇上发现怎么办？”</p>
沐劭勤失笑，“等他们到了京城，能不去破园的？就算念福和康儿不在，总有苏先生，你担心什么？再说皇上又没见过他们，只说是乡下来的亲戚，谁会拿两个孩子问罪？其实，我早想送他们回去一趟了，如今这样走了也好，你不也常说，这俩孩子被羌戎的百姓们惯坏了，让他们出去摔几个跟头，有好处的。”</p>
蕙娘想想也有道理，“可他们俩自打出生，就没离开过我们一天……”</p>
“就是这样，才更要让他们自己出去闯闯。你想想，念福这么大的时候，都会干多少事了？我们不能太娇惯孩子的。不如，咱们也趁着这个机会，往四处走走吧……”</p>
当爹的很想说，他早就看那俩小子不顺眼了，巴不得把他们赶出门去。如今自己走了更好，他正好也可以带着妻子好好享受一段二人时光。</p>
唔唔，这一来一去的，至少有大半年功夫，若是能再生个女儿，也实在不错。</p>
京城。</p>
十月间就下了第一场雪，等到年关将近，天气更冷了。</p>
可少年的心，是关不住的。</p>
天越冷，雪越大，越愿意往外跑。</p>
屋子里的火炉烧得暖烘烘的，苏澄坐在书桌前，也不知奋笔疾书什么。杜川轻手轻脚的进来，悄悄拿出一串冰糖葫芦。还没轮到他拿去往某人跟前晃一晃，苏澄就头也不抬的说，“别闹了，快坐下歇歇，糖葫芦拿来。”</p>
杜川笑骂起来，“你这个狗鼻子，倒是灵得很。真该让人看看，名动天下的苏大先生居然爱吃冰糖葫芦，也不怕人笑掉大牙。薯仔呢？”</p>
苏澄写完最后一字，接了葫芦，恶狠狠啃了一个下来道，“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老子不过吃个糖葫芦，犯了哪条王法？说起你那好孙子，眼下是成天的调皮捣蛋，我打算明年再给他多多的加点功课，看他还敢不敢成天的往外跑。”</p>
“别孩子好时就是你的，不好时就赖我。”杜川忿然脱下厚重大氅，洗了个手过来说话，“他喊我爷爷，却是你在管教。也不知这孩子是被你教得太好，还是教魔怔了，成天想着什么天将降大任，那小眼神，我看着都怵得慌。”</p>
苏澄不在意的道，“他就是闲的。没事儿，过了这一段，摔几个跟头就好了。”</p>
杜川道，“那你要怎么摔打他？别太狠啊，毕竟还是孩子呢。他虽嘴上不说，难道你看不出来？如今天天往外跑，借口跟人比试，全是想出城去迎他爹娘呢。这都三年没见了，小芋头估计都好大了。”</p>
苏澄嗤笑，“我就看不上他这一点口是心非，君子坦荡荡，想就想了呗，的什么借口？还成天说我们虚伪，他不虚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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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川呵呵笑道，“你跟个孩子计较什么？行啦，你也别成天把眼睛盯在他身上。这过年家里事多，你不耐烦算账，帮我拟些名帖和礼单吧。等阿康他们到了，再添补些就是。他们这些年虽然从没说过，可在西南那种蛮荒之地，必是辛苦的。好容易回家过个年，让他们好生歇歇，别再操心这些事了。”</p>
苏澄似有不满的睨他一眼，到底只道，“那也得等我吃完再说。”</p>
杜川一笑，先去准备了。</p>
此时，城南郊外。</p>
很闲的小薯仔，正在跟人比试。</p>
比试谁能在雪地里，坐得更久。</p>
这样脑残的题目当然不是小薯仔想的，而是对面那对双胞胎兄弟想的。象小薯仔昨天出的考题就有难度多了，限定时间内，看谁能弄到一根屋檐下最大的冰柱。</p>
只是很可惜，他的题虽精妙，却输了。</p>
因为他虽然找到了一根最大的冰柱，却不小心在爬上人家屋顶敲打时，把人家屋顶踩了个洞。</p>
君子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所以小薯仔毅然找人家家主赔礼道歉了，本想赔钱了事，没想到那家的老奶奶不要钱，非要他再上去把瓦修好。</p>
这样一来，他就超过了规定时间，自然输了。</p>
所以今天，才轮到这对脑残兄弟作主。</p>
这对叫陈一陈二的兄弟听说是大漠上来的，人生得丑，还爱做怪。</p>
以为披个破毯子就很帅吗，他们懂不懂什么叫审美？能不能入乡随俗的，换身体统些的衣裳？</p>
不过看不惯归看不惯，小薯仔也承认，这两小子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尤其擅长近身摔跤，应该受过高人指点。</p>
不过他们能在这十来天的比试中“侥幸”赢过小薯仔几场，小薯仔绝不承认是自己实力不够，而是因为他们是两个人。</p>
而自己，只有一个。</p>
当然，他也是有兄弟的，所以他不拿这个来当借口，他要赢，就要赢得他们心服口服。</p>
小薯仔一面坐在那儿打坐，一面目光坚定的遥视远方。</p>
他是天将降大任的大梁朝优雅典范，不要跟这些荒山野岭来的猴子比。</p>
等这对兄弟最终折服在自己的才华之下，将会是自己未来人生中一个虽然很小，但值得一提的小事。</p>
而对面的陈家兄弟，也在用他看得见，却破译不了的眼波交流。</p>
弟，再这么坐下去，会冻病的吧？</p>
输人不输阵。哥，你起来吧。娘说过，不能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我跟他比就好了。</p>
那还是你起来吧，我比你大。</p>
我比你小，回头赢了这小子，他才不会有话说。</p>
算了，那还是一起吧。不过，弟，我怎么觉得，咱们这个外甥脑子好象有点问题。</p>
岂止有点问题，是非常大的问题。你说，他娘跟咱们也算是一个爹娘生的，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你看他每回盯着我们衣裳的眼神，象饿狼似的，他要是真那么喜欢就说啊，说了我们就送他一套呗。</p>
或者，他是比较害羞？打算赢过我们一场再管我们要？唔……要不我们认输算了，毕竟是晚辈，我们身为长辈的，总要给个见面礼的。</p>
那……等等，那是什么？</p>
路上走来一队风尘仆仆的马车，当中一辆停了下来，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跳了下来，似要尿尿。</p>
侍女好笑的示意他在路边解决就可以，偏那孩子似是怕丑，一转眼，看见他们三人藏身的小山包，快步跑了过来。</p>
因为天冷，他穿得极多，圆滚滚的跟只大毛球似的。只那张小脸露了出来，带着稚拙的憨气，很是可爱。</p>
咦，这是要当着他们的面掏小鸟了吗？那可不能再比下去了。万一给童子尿沾上，多丢脸啊。</p>
“倒霉！”</p>
突然，在那对双生子正要宣告失败时，薯仔突然从雪地上跳了起来，“算我输了，昨日再战。”</p>
他想跑，但在雪地里坐得久了，腿已经麻了，又摔了下去。</p>
可这孩子很是顽强，就算这样，还咬着牙，一瘸一拐的从小山坡的另一边连滚带爬的跑了。</p>
这边的动静引起车队的注视了，看帘子一掀，有个长相颇为熟悉的妇人露出脸来，双胞胎也慌了。</p>
“快走！”</p>
要这样相会，实在是太丢脸了。</p>
当欧阳康赶上来的时候，就见三个孩子先后跑开的背影。问儿子怎么回事，小芋头叉开五指，大大摊开两只小手，他不知道啊。</p>
“那你尿了没有？”</p>
没有，被吓忘了。</p>
欧阳康替儿子脱下外裤，替他挡着，等他嘘嘘完毕，牵着儿子回了马车。</p>
说起方才之事，都莫名其妙得很。</p>
不过小孩子嘛，总喜欢玩些大人想不明白的，算了，他们也不纠结了，赶紧回家要紧。</p>
苏澄才发现小薯仔悄没声息的摸回来了，就听说徒弟一家子到了。</p>
三年不见，再度相会，总是让人又高兴又唏嘘。</p>
只等小芋头扒开厚重外衣，苏澄才瞧出不对劲来，“这孩子你们怎么养的，怎么除了张脸，瘦成这样？”</p>
欧阳康和念福对视一眼，俱自无言。</p>
西南这几年又是雪灾，又是洪水，当地大大小小都不知爆发了多少场时疫，就连他们自己，也病了好几场，更何况是小孩子？</p>
而且那边条件艰苦，比不起京城采买鱼肉补品方便，小芋头这还是入秋后长了点子小膘，要是夏天那会子，两口子给儿子洗一回澡都得难过半天。</p>
他们虽不肯说，可苏澄睨他们两眼，哪有不明白的？</p>
“当年要是小芋头养在我跟前时，给他泡一年药澡就好了。算了，让人请太医来，给芋头好生开几副药膳调理调理，否则这么点小，伤了根骨就不好了。”</p>
正说着话，换好衣服，洗漱一新的小薯仔出来见人了。</p>
“欧阳山拜见爹娘，给爹娘请安。”</p>
念福见到儿子，原本是想揽到怀里，好生瞧瞧，没想到进来的少年却是这样老气横秋的跟她见礼。</p>
原本一肚子想说的话，全噎在了肚子里。再看苏澄，他也一脸无奈。</p>
“薯仔，爹娘跟前，不必这么客气。”</p>
“徒孙这不是客气，而是礼不可废。岂不闻，君子无礼，是庶人也？”</p>
苏澄悻悻磨牙，颇有种教会徒弟，气死师父的感觉。</p>
想想把芋头往前一推，“芋头，叫哥哥。”</p>
岂料芋头刚打个照面，就啊的一声，指着他，“你是刚才雪地里的哥哥，还有两个呢？”</p>
虽然只打了一个照面，可小芋头认脸的本事还比较靠谱。</p>
小薯仔暗自眼角抽搐，却又不好意思否认，只打着官腔问，“你今年几岁了，读过几本书？”</p>
嘁，这样低级的转移话题，苏澄懒得理会了，“薯仔带你弟弟去你屋里玩会儿，我跟你爹娘说说话。”</p>
好吧，薯仔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把芋头领走了。</p>
出门走不上两步，忍不住皱眉，“你是吃什么的，长这么瘦？”</p>
他心里还惦记着跟陈家兄弟的比试，回头要是把这个弟弟带出去，那不纯粹给人送肉包子？</p>
小芋头没领会哥哥的担忧，很认真的扳着小指头告诉他，“我有吃鱼，吃肉，娘还要我多吃鸡蛋和青菜，说这样才会长得高。”</p>
愚蠢，骗人！</p>
小薯仔现在就特别不爱吃鱼，吃鱼只吃那种又香又酥的炸小鱼。可他确信，自己一定能长高，而且是超越他娘的高。</p>
“旺财。”从床底下召唤出他家神兽，薯仔转头对芋头道，“你们就在屋里玩，不要乱跑。”</p>
“那哥哥要去哪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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