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 一丛花【熄缘惜缘】（2 / 2）

“母亲，就算咱们不看她的出身，可梅朵生性率真，她们那儿民风又单纯简朴，她能当得好这个长媳吗？”</p>

高绣茹笑着摇了摇头，“你呀，这些年胡子渐长，性子也越发谨慎了。原本这也没错，可你也不看看，如今可是此一时彼一时了。当年，因我就不擅内宅之事，所以你的媳妇，我是早就拿定了主意，要找个象你娘一样，能管家理事，最好还是读书人家的女孩子。可如今你媳妇都把家当起几十年了，只要不是太笨，学上几年哪有不会的？所以你莫操心，还是让阿哲自己选吧。年轻人，总得给他一次任性的机会。”</p>

卫昌龄微哽，他不知母亲为何如此执拗，想想又不愿母亲动怒，便不与她争执，只等儿子自己做决定。回头妻子得知此事，想去找儿子谈一谈，也给他拦下了。</p>

他也想看一看，自己的长子到底会做出怎样的抉择。</p>

次日一早，卫哲来找祖母了。</p>

他的眼底微有乌青，显是一夜没有睡好，不过眸光坚定，已经做了决定。</p>

“祖母，我要那朵白茶花。”</p>

高绣茹微有些讶异，“你怎会做出这样的决定？”</p>

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他在看着谁时，眼睛里会有不一样的光彩。</p>

再看一眼那朵嫣红的茶花，卫哲略有些伤感道，“红茶花虽为孙儿钟爱，但未免太招人眼了，而白茶花淡定轻柔，若是长相厮守，还是这样的好。”</p>

高绣茹一哽，犹不死心道，“可祖母都说了，会为你作主……”</p>

可卫哲依旧摇了摇头，低低道，“我若不娶表妹，表妹这样的身家，只怕嫁不到什么好人家。可我若不娶梅朵，她便可回到故土，嫁个自己中意的儿郎，不必远离父母家人，而我们家，也不知省了多少是非。”</p>

高绣茹怔怔看着孙儿，半晌才苦笑起来，“既然这样，你就去回禀你爹娘，把事情早些定下吧。”</p>

卫哲踌躇了一下，“祖母，既是如此，那我可不可以把那朵花送给她？”</p>

高绣茹却带着微微叹息道，“你都做作了如此决定，又何必还要做此行径，去伤人家的心？再说，已经隔了一夜，这花儿也没那么新鲜了。”</p>

再回眸细看，果然就见昨日美丽端正的花儿已微显颓态，卫哲眼神一黯，转身正要离开，忽地卫昌龄匆匆过来。</p>

“裴家想是不愿叨扰我们，一早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了这封书信。”</p>

高绣茹接过信来看了，又递给卫哲。</p>

信很简单，无非是些感谢的话，但情真意切，并不虚伪。只信末格外提了一句，若改日有空，也请他们去那马做客。</p>

卫哲心中忽地一空，这就走了么？</p>

有一瞬间，他想过要不顾一切的去追的。可追了以后呢？这样真的好吗？</p>

他又动摇了。</p>

高绣茹再看孙儿一眼，“阿哲，如果你想去，这是最后的机会了。”</p>

卫哲踌躇了半晌，才道，“还是，算了吧……”</p>

高绣茹深深的再看他一眼，忽地有些疲惫，“那就这样吧。只要你不后悔，就好。”</p>

不后悔？他会不会后悔？</p>

卫哲心中一片茫然，随父亲离开时，看着那丛山茶，甚是惆怅。</p>

在门口的背影终于消失时，高绣茹才掩不住那深切的失望。</p>

又是这样，怎么又是这样？</p>

思绪翻飞，似乎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夜。</p>

当得知卫宜年就是自己的未婚夫时，她也矛盾挣扎了很久，到底要选谁？</p>

如果从她内心出发，她想选公孙弘。可想想公孙弘的母亲，想想要在一个那样端庄能干的婆母手下做媳妇，高绣茹退缩了。</p>

她用来说服全世界的理由，都是她不愿背弃长辈的盟誓，不愿欠下卫宜年的救命之恩。</p>

可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她的放弃，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她在害怕。怕自己做不好公孙家的媳妇，怕自己受不了公孙家的管束。</p>

从这一点上说，她其实是个胆小鬼。</p>

而如今，她的孙子，也做出同样的选择。</p>

她是该感叹人性的共通，还是懊恼自己的教导无方？</p>

其实，娶梅朵哪有那么可怕？</p>

裴耀卿和关耀祖之事，同情的人还是居多。尤其他早已报了亡故，谁会没事拿这种事去戳皇家的面皮？便是给人知道，除了让人觉得梅朵的身份更为尴尬，更加不值得提防之外，还能有什么影响？</p>

人啊，总是愿意选择对自己相对有利，更加稳妥的情形，而不愿意去冒险。</p>

自己当年是如此，如今他又是如此。</p>

高绣茹无力去责怪谁，只能希望孙子，还有梅朵，都能过得好。</p>

毕竟，他们还年轻，他们还有选择的机会，他们还能把握得住自己的幸福。</p>

只不要象她那么笨，亲手掐断了自己缘份一次，又亲手掐断了第二次。</p>

她痛失了让自己最初心动的那份感情，又把深爱自己的丈夫拱手让给别的女人。</p>

她爱的，和爱她的，她一个也没留住。</p>

这些年的漫漫风雨，虽有卫昌龄的孝顺相伴，可到底，她是孤独的。</p>

有多少个夜晚，她是听着外面风声雨声，杜鹃鸟的啼声渡过的漫漫长夜？又有多少个夜晚，她午夜梦回时，早已泪湿枕巾？</p>

有花堪折直须折 莫待无花空折枝。</p>

世事间没有十全十美，哪怕花已残损，不如最盛时的风光妍丽，只要手中有花，总好过两手空空。</p>

高绣茹慢慢收起苦笑，收回目光，默默的走到院中，开始认真的打拳。</p>

“绣茹，你一定要长命百岁，才能等到我再次轮回。到时，我们一起去投胎，好好的做一对夫妻，青梅竹马……”</p>

丈夫临终前留下的话，她一直牢牢的记着。</p>

她要好好保重身体，长命百岁，她不要再错失自己的缘份。</p>

可心头那一抹莫名的怅然与失落，到底是为何？</p>

清晨下了一场雨，高绣茹起来后，习惯的拉开窗子，去看那丛山茶花。却见又开出了新的花朵，而当中有个明显的缺口，似给人摘去。</p>

才怔忡间，丫鬟急急来报，“……大少爷离家出走了！他一早来摘了朵红色的山茶花，还说什么请您谅解，他也要任性一回，省得自己后悔。当时奴婢也不知道拦下，真是该死！”</p>

高绣茹心头猛地一跳，随即却有欢喜慢慢从唇角漾开。再望向雨后放晴的明朗晴空，心里的那抹怅然与失落，早已随乌云散去，明净清亮。</p>

到底，真好。</p>

（这章算是把高绣茹、裴耀卿都交待了。那啥，看到大家对白薯的反应比较大呀，好吧，我再去写一章关于他的番外，他应该是个比较复杂的人，唔，希望我能表达好。嘻嘻~~）（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