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守望(一)(1 / 2)
猛打个寒颤,杰罗姆由昏睡中惊醒:桌脚烛台尖利的影子拐着弯撩过颈侧,留下一抹恰似刀锋的沁人凉意。目光所至,阳光游鱼般滑动,刚巧从窗缝移开几尺,影子立刻分崩离析,化成暗弱的团块状。
用去半分钟,他才慢吞吞坐起来,伸指甲在角柜边缘增添一道刮痕——二,三,四……第四次、还是第五次?数着刮痕的条目,他想、再来一遍的话,就得去干掉那婊子养的。没错。
桌上杯盏狼藉,早晨吃剩的一角三明治招来两只苍蝇嗡嗡乱绕。小旅店又闷又热,床铺闻起来像蒸奶酪的篮子,要不是近三天没怎么合眼,任何人也不愿主动靠上去歇息。杰罗姆揉揉乱发,只觉脑筋不太灵光,自己怎么沦落到这地步来着?回忆从失眠的脑组织一点点渗漏,很快,清醒过来的森特先生便感到灼人怒气。
——王八蛋!你这是跟我耗上啦!
捣毁邪教窝点过去尚不足一周,搞监视的三组人就吃够了苦头。原地固守恶邻的破房子本是件优差,打牌睡觉扯嘴皮子,只当带薪休假就好。可事情远比想象中复杂:恶魔邻居绝对在飞速康复中,并且对它家附近一切活物由衷痛恨,不时会玩些越来越血腥的小花样,借此招待监视它的闲人。开始两天,组员们夜里休息时时被凄厉惨叫惊醒,左右一问,醒着的同伴却说静得头皮发凉、有惨叫分我几声如何?等轮到他们在睡梦中惊出一身冷汗,调侃打趣也就到此为止。
再往后,屡屡出现的小动物尸体扼杀了所有人的食欲。动物死状千奇百怪,有的浑身骨骼变作软组织,有的被抽干了全部体液,还有的皮肉反转、成了活生生的解剖素材……连号称粗神经的家伙多看两眼都有呕吐冲动,森特家附近很快攒起一股坟场的气息,小公园空空荡荡,耗子都已绝迹。几天下来组员个个面有菜色,眼看憔悴许多。
跟其他人相比,杰罗姆和弗格森感受到的压力更为致命。森特先生为找个安全的睡眠场所,绕两个街区转一大圈,对方的触须却越伸越远,总能及时找到他、拿些小刺激令他夜不能寐。除去简单的疲劳攻势,白天枯守时危险更甚:阳光强烈之处,一片落叶的投影都变得极其“锋利”,若有人不小心蹭到,简直像遭剃刀平削。虽然小伤用绷带就能解决,可严重起来甚至需要缝合,血腥味也变得愈发浓重。
三天前莎乐美来探望他,森特先生高度紧张,不停左右观望,生怕天上掉陨石砸着自己老婆。半心半意地敷衍着,莎乐美最后留下句“你自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事后寻思,当时的借口一定相当拙劣。杰罗姆懊恼地想着,难不成要我说“咱家邻居是个杀人狂魔,我守在这专为拯救世界”不成?!至于弗格森,每天跑去治安厅特别办公室向上请示,好消息是,参议会跟恶魔的交易很可能谈不拢;坏消息是,下一轮谈判正在“积极酝酿”中,再等几周、说不定事情有可能告一段落……总之,他们算脱身不得,对着个烂摊子唯有奉陪到底。
“我他妈实在受够啦!”表情窒闷,声音却压到最低,森特先生禁不住连连抱怨,“再这么下去,咱们的人都要给这杂种拖垮!”
弗格森捋捋鬓角,却掉下几根泛白的灰发。手里捏着最新报告,他眼睛密布红丝,闷雷般咕噜几声。“你当我不在现场?瞧见没,”将报告书卷起来抽在手背上,“本来人手不足,现在又拨出大半力量调查‘面具高个’,加上在学校缴获的‘预警戒指’,霍格人满世界追踪无线电信号源……我就算三头六臂,这会儿也腾不出轮换的人来!”
“实在不行,把任务移交给密探……”还没听完,对方就急了。全文字小說閱讀,盡在ωар.1⑥κ.cn(1⑹κ.Сn.文.學網
“什么屁话!他们有专家,咱们就没有?!”发现其他人往这边看过来,弗格森才勉力减小音量,“刀口活是一码事,部门分工是另一码事,你自己说不想当法眼厅的狗,挨两下敲打、舌头就拐弯啦?!想独立,不止要主动揽活,还得玩得漂亮,自认力不能及,搞到底也是个二级编制!”对方板着脸总结道,“不通顺,跟你老婆好好解决。老子昨个差点尿血,我他妈找谁哭诉去?!”
杰罗姆回不了嘴,只能无奈地说:“雇佣兵的事进展如何?组里都是些柴禾棒似的废人,真遇上扎手人物,抽两巴掌也就散了架。”
拍拍巴掌,两手一摊,弗格森瞪眼说:“别提了!城里号称‘治安良好’,有巡逻的劫匪罩着,退役兵连把匕首也不敢带,哪还有雇佣兵?最近的‘刀剑市场’就在老板庄园外头,管事的你听过,叫什么‘十三场巫师’,跑你家门口炸死俩巡官。治安厅长发了话,不管谁出面担保,这小子敢跨进城区半步,就拧下他脑袋当球踢。上头没开口,我总不能跟警察对着干。再说,一般使剑的根本不够格。”
森特先生沉吟片刻,“我倒认识个挺不错的佣兵队伍,就是人数太少。你接着打听,我去问问干这行的,兴许有合适人选呢。”威瑟林不在首都日久,“萤火虫佣兵团”又解散回家探亲,这桩事他也毫无把握。不论如何,缺乏强力弓弩和盾牌掩护,一群法师的生存能力乏善可陈,指挥员每每身先士卒听着也不像话。
离开监视哨,杰罗姆难得回家一趟,这几天为躲避恶邻滋扰,他加起来只呆了两小时左右,反而把塞洛普跟他女友扔在了最前沿。为防止两人工作时胡来,硬把实习生狄米崔塞进中间搅局,森特先生的恶毒程度也挺可观。前脚进屋,正撞上煽情一幕:放哨的男女搂搂抱抱说着悄悄话,四只手一时辨不清都放在哪。实习生呆立在厨房门口,手里还端着个托盘,两杯热茶已半凉,显然曾挨过一记“定身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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