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无耻混蛋(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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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些时候,充盈水分的风卷走了夕晒**的热量,杰罗姆?森特在疲惫中踏上归程。天空一角还残存几许绯红色的晚霞,马蹄声不住轻扣,气温下降很快,半路就有雨点溅在他脸上,却都是旁逸斜飞、全不守规矩——附近的天气系统活像个任**的小女人。

两点之间奔波了一天,杰罗姆总算回到自己那破地方,恰巧赶上晚餐刷盘子。“在独岭镇吃过了。”推开黑面包和绿草茶,他一屁股坐进椅子里,对朱利安和狄米崔谈谈大体状况。“造化师再度动身前,我准备**几个生面孔,去探探‘罗伯特?马硕’的虚实。”

闷着头灌下整杯热茶,狄米崔率先发表意见,讲话时含有不少显著的埋怨。“我觉的,别人爱怎么样是她自己的选择,如今咱们未曾站稳脚跟,这种费劲又不讨好的工作干起来挺莫名其妙的……”他终于表明立场,“何况再怎么想,那高智种跟咱们无甚瓜葛。您毕竟属于有家室的男人,再见面时,要对妻子有所交代才对!”

想不到平常言听计从的学生会尖锐地表示不赞成,即使莎乐美远在千里之外,狄米崔仍极力维护女主人的权益,对“其他异**”的动静相当排斥。

森特先生意外被噎住,张张嘴却发不出声来——学徒的立场义正词严,一家之主总不好厚着脸皮把夫妻分居当成泡小妞的理由。就算无名指上不再佩戴婚介,转而把戒指串在项链上贴身收藏,婚姻的盟誓依然有效。下意识望一眼右手,莎乐美系在他手腕的发环犹如两股深度交缠的命运的细丝,外表柔弱但生生不息,将两人共有的羁绊全部凝缩在这儿了。

沉默笼罩下,朱利安?索尔吧嗞吧嗞抽着烟斗,不紧不慢地说:“我不这样认为。依我看,跟女人有关的无不是大事。”

狄米崔还想发言,朱利安用眼神制止了他,顾自讲下去,“放下偏见,开动脑筋想想,造化师非等闲之辈,而是名副其实的‘特殊力量’。公会中女**成员居多,干得又是非常行当,长期垄断着生命领域的高深技能,贸易伙伴遍布各国,这种背景让查林曼丹与普通的法师行会存在本质差别。黑白鹅颈徽章代表着治愈、谈判及商业上的侵彻力,固然是一张政治王牌。王牌要用在关键处,选侯和新国王并不愚蠢,为什么将牌轻易许给敌人呢?”

跟随朱利安学习多年,对以问代答的方式非常稔熟,杰罗姆只等他继续提供线索。狄米崔想来想去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只好洗耳恭听。

朱利安把玩着镀银的扁酒壶,推论道:“表面上,霍顿勋爵对进入他势力范围的外来者非常宽纵,到了不管不问的地步,但这种态度事出有因。最主要一点,养活众多人口离不开经济流通。他手里捏着优质资源,不愁没人冒险投资,一个‘开放市场’的假象能把严厉的经济制裁撕开一道裂缝,进而资助这场不对称的战争。再说,摆出开明君主的嘴脸有利于宣传,让敌人**不清自己的老底。他越是虚张声势,新上台的国王越不敢提前诉诸决战……”

狄米崔顺着他的意思说:“所以,派出表面上不大具有威胁**的造化师,还摆出生意人的模样,是想迫使勋爵重新调整他的经济策略,没准能**一下他的黑市贸易网——”

“也许,也许。但这只是种附带的好处。”朱利安淡淡地说,“抛开各式假象,一众造化师簇拥着一个高智种,不远千里跑来解决还没发生的‘粮食危机’,这借口当真弱智。如果观察她们的人员构成,还有身后摇着尾巴的狗,主要目标其实很明显……”说着眼神直往杰罗姆这边飘,似乎等他自己醒悟过来。

杰罗姆?森特思索好一阵,忽然变得极端疲惫,无表情地陈述道:“她们更像一支和亲队伍。只要条件谈拢,可以迅速缔结政治婚姻,达到虎口拔牙的目的。战争条件下,如果马硕爵士的独子(不情愿地皱眉)……甚至他本人,有幸迎娶高智种为妻,比任何空头许诺更加实在,能确保改变阵营后取得最大收益……假如以上推断都正确,说明高智种不惜降低联姻的标准,同意把更多世俗贵族纳入自己的遗传谱系图。这让步足以动摇勋爵手下的大小领主,提醒他们重新考虑自身的立场……还需要补充吗?”

朱利安?索尔看似十分惊讶,眨眨眼说:“咦,这是崭新的见解呀!我满以为,有人为了男女私情急不可耐、盼着跳进意中人的怀抱呢!好个悲情世界。”

对这善意的嘲讽森特先生只能选择听而不闻。就算朱利安是为他好,接受现实——或者说,接受某种现实可能的走向——对他而言毕竟相当残酷。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对薇斯帕的旧的认知。

除了漂亮小妞、红颜知己外,她还有可能是一名见习政客、乃至潜在的竞争者吗?她的行为是出于感情呢,抑或背后另有牵动神经的理智的手?当初我有利用价值,她对我脉脉含情,如今我落魄异乡,她的反应就有点微妙……想到这儿,杰罗姆?森特不禁怨恨起朱利安来,现实环境已经够混账了,还要听他反复灌输地狱里的生存哲学。

稍作沉吟,杰罗姆终于正色道:“我曾几次表明立场,警惕被出卖的可能**、和怀疑一切不能划等号。我跟你的出发点有所不同,我的怀疑是为了更好的去相信。把自身利益看得至高无上,只索取不付出,人活着还有意思吗?有些东西值得无条件的信赖——”

“有关‘无条件’,你的确说过。结果如何我便不多嘴了。”

记得刚从地底逃生那天,朱利安也曾问过他、为莎乐美背叛协会是否值得,自己的回答如出一辙。杰罗姆?森特突然意识到,他每次大跟头全栽到女人手里,不禁犹豫和踌躇了一眨眼的工夫。

辨别动作神情,朱利安确定怀疑的种子已经生根,对方不会再犯情绪化的错误,于是语气一转。“森特,我不想每次都说‘早就告诉过你’,没意思。有分歧未尝是坏事,就算你永远采纳我的建议,人总还是要犯错、要吃亏的。关键不在于能否绕过前面那个坑,而是掉进坑里时学会自救、入彀前懂得预留退路,这才叫汲取教训。”

杰罗姆:“我会认真考虑你的话,谢谢。当然了,咱们仍需要专业人士确保安全,否则迟早变成别人的滋补品。我得尽快去最近的‘刀剑市场’走一趟,寻觅些好手回来。”

朱利安:“哦。刚才我还在研究这问题。”说着不知从哪**出张地图,伸手指指图上的一记红圈。“最近的城市自然会有门路。明天出发吗?你胃不好,这次请吃饱了再动身。”

见拦不住男主人,狄米崔?艾恩斯特里小声叹息着,眉宇间平添一层抹不去的忧虑。

******咕噜,咕噜。连灌两口清凉的苹果汁,杰罗姆塞紧水壶,丝毫没尝出甜味来。前往最近城市的旅途比想象中好走,花上小半天,队伍先穿越**凉的白桦林,再通过一段黑乎乎的穿山隧道,登上开满紫色十字花的陡坡,便可以听见城市钟楼的长鸣了。这次旅行与独岭镇的一伙商家结伴,路上安全有保障,且不至于太过乏味,一行人通过竖在山坳间的检查哨,缴纳若干铜板后顺利进城。幸好有穿山隧道缩短旅途,如果一味在林子里绕圈,明天此时未必能到地方。

杰罗姆抚平长袍的褶皱,竖起兜帽,然后才四下打量。

城门饱经风霜,铁格子锈迹斑斑的,城墙因年久失修长满了青苔,防御设施多半已毁弃;原本刻有城市名称的砖石被一块木板挡住,板子上拿红颜料画两个大大的“叉”号,看这阵势,明显出自不识字的粗人之手。检查人员穿什么的都有,更像一群帮派分子,交换着地痞无赖特有的**沟语言。

记起朱利安打听来的情报,这儿的主人是位“动物爱好者”,喜欢用敌人投喂野狼,很可能有手下在“火柴帮”打零工。由于城市频繁易主,地名都改烦了,现任城主根本不关心门面,干脆称这里为“叉叉堡”。森特先生禁不住荒诞的感觉,二次检查兜帽跟长袍,以免召来不必要的注意。若有其他选择,他才不愿到这种鬼地方寻找佣兵。

城门处有人高声叫卖,“高地多福!老兄,买几个幸运锤子吧!”

发现同来的商**多购买一个,杰罗姆只好入乡随俗。“幸运锤子”像狼牙棒的缩小版本,制作简陋,晃一晃叮当作响,售价高达五枚银币。据说购买后等于向本地盗贼支付了保护费,能有效降低被打劫的几率。随行的商人很快散开,杰罗姆站在原地没动弹,不多久就有个脏兮兮的小破孩主动偎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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