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为王而来 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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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嗵!”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洛宁猛地回头,看见无力地跪倒在地的塔罗尔。

“陛下!”洛宁大喊,焦急地跑过去扶住塔罗尔。

塔罗尔捂着脸,嘶哑地喘气,脑海中那些黑色的记忆如狂潮般翻涌,像是要将他的灵魂都搅得粉碎。他又看到十二年来都无法摆脱的噩梦……那女人疯狂的眼神,那刺穿诺拉的黑色尖刺、缠绕她的丝线,仿佛折不断、挣不脱的命运……那些东西哪怕隔着十二年的时光仍在纠缠着他。

他伏倒在地,那头灰白的长发如颓败的枯草般垂在地上。

洛宁侧耳听到他因悲伤而变得极度嘶哑的声音。

“诸神呐,我的诺拉究竟做错了什么!?”

洛宁重重地叹息一声,“她没有做错任何事,陛下,任何事……”洛宁垂着头额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抱歉,陛下……”

塔罗尔不解地抬起头看他,苍老的脸上满是泪痕。

“其实刚才有人揭下了城门口的悬赏令。”

塔罗尔浑浊的双眼猛地一亮,双手死死地抓住洛宁的双肩,“真的吗?他在哪儿?”

“就在外面。”

“为什么不让他进来?好不容易又有人揭下了悬赏,为什么不让他进来?”塔罗尔大声地质问。

“陛下!这些年来揭下悬赏的人还少吗?可哪一个真正的给我们带来过希望?”洛宁的脸上满是沉痛,“那些魔法师也好炼金术士也好德鲁伊也好,除了在迷雾外唱唱跳跳画画图还做到过什么?他们连迷雾都驱不散!陛下,每一次那些人来时您都充满了希望,可每次他们走时您的眼神绝望得就像坠入了深渊,我们不想再看到您绝望了,再也不想了……”

塔罗尔的双手从他肩上缓缓滑下,眼神灰暗。

“可是洛宁,哪怕一次又一次绝望我也不能放弃啊……那是薇拉留给我唯一的纪念、我唯一的女儿,如果我都放弃了的话还能指望别人吗?洛宁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会梦见诺拉一个人坐在黑暗的角落里哭,说爸爸你为什么不来救诺拉啊,诺拉一个人好害怕……我能感觉到她的灵魂很痛苦,所以我不能放弃,那怕毫无希望也绝不能放弃!虽然很愚蠢……”他狠狠地攥紧双拳,让人觉得他在下一刻就会挥拳把什么狠狠地击碎,“所以拜托你,带他来……”

“是……陛下。”他长叹一声,转身离开。他知道自己是说服不了国王了,更何况在他内心深处也不愿放弃任何机会,只是十二年来的无数次的失望使他不愿再去相信。

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向颓然坐在椅子上的国王,他原本俊朗的面容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皱纹,十二年来内心的痛苦已将他折磨得苍老无助。

他抬头,看向天空中烧红的云霞,以眼神向那之上的存在宣泄愤怒。

“陛下……诸神不公……”

狩魔者在寝宫外已经被那群眼神冰冷的卫兵拦了许久。他刚到时他们的态度还很友善,但在他说明来意后立马拦住了他,随后那个刚回来的可能是卫兵长的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向卫兵们说了声别让他进去就进了寝宫里。

他有些搞不清状况,明明是他们贴的悬赏,在看到悬赏后却又摆出这种态度。

不过他到是无所谓,他耐心足得很。至于那样的眼神,他早就习惯了。他仍低垂着头,戴着兜帽用一块破布草草的遮住了脸,所以那些卫兵并不知道他狩魔者的身份,不然他们的眼神会更不友善吧。

卫兵们有些苦恼的看着阶梯下站着的人。他们很想找个理由把他打发走了算了,但他们一群人都不善言辞。

“伯兰斯!”这时一名卫兵惊喜的看向从走廊一头走来的人。

被叫做伯兰斯的中年男人愣了一瞬,快步走到他身前低声说:“说过很多次了,在除了国民之外的人面前要叫我公爵!”

“干嘛你总在乎这么个称呼啊。”

“你在私下里喊喊也没什么,但你在外人面前好歹给我点儿面子吧?”

“好的公爵大人,我们以后会注意的。”

“喂喂,你是在敷衍我吧?一定是在敷衍我吧!”

他隐藏在破布下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抬头看向那名叫做伯兰斯的公爵。

“旅行者,你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伯兰斯优雅地笑笑,向他伸出手,笑容里无形的威严弥漫。

狩魔者抖开手中的悬赏令,指着上面许诺的三万维塔利亚银币,声音淡漠,“为了赏金。”

“哦?是为了赏金啊。”伯兰斯仍旧优雅的笑着,只是那笑容泛着冷意,“这些年来许多人都拿着悬赏令为赏金而来,但没有一个人将它们带走过。”

“但我来到这里并不全是为了赏金。”

“哦?这倒是有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告诉还因为什么理由而来吗?”

“好奇心。”

“好奇心?”伯兰斯眉头一挑。

“在我来到这国家之前,我听到许多‘愚蠢、懦弱、虚伪’一类关于维塔利亚王的形容。根据我的经验我想在这样一个国王统治下的国家应该是一个腐朽、贫瘠、灾民流离失所、贵族糜烂的国家。一般像这样的地方都会滋生许多‘害虫’,会给我这样的人提供许多工作,让我能找到活路可行。”狩魔者的声音依然淡漠没有情绪,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冷得像是行刑词。

伯兰斯仍旧优雅的笑着,但额角暴跳的青筋暴露了他的内心。涵养使他克制着想要带着卫兵们把这家伙扔出去的冲动。

“这就是你的好奇心?是好奇维塔利亚有多腐朽吗?如果是的话还真是让你失望了。”伯兰斯神色淡淡,优雅的笑容敛去,只余下眼里枪簇般的寒光。

“是因为我的一个朋友的话。”他看着伯兰斯,眼神不闪不避,“在来到这里前他听到我对维塔利亚的误解告诉我说‘你应该去那里看看,那是立于浊世之中的奇迹般的国家。’”

“他是这样说的?”伯兰斯微虚着眼睛问他,眼里却带着自豪的笑意。

“是的。在来到这里后我才真正相信了他说的话,这里的人们生活得富足快乐,我所见的纷争不断的异族在这里却能和平地生活在同一个地方,在许多我所路过的村庄里我甚至看见那些常住在密林深处的湖之仙女与独角兽在和孩子们玩耍,贵族与平民之间像兄弟般友善。我很喜欢这样的国家,所以我想它的王也一定是位贤明的君主。也是在那时我在一座小城的酒馆里听见一位贵族向他的平民酒友们谈起‘废墟城堡的怪物’这件事……”他直视伯兰斯的眼睛,“公爵大人,您知道他最后怎么了吗?他哭了,一边哭一边锤着桌子大喊‘诸神不公!诸神不公!’”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诸神不公”这样愤怒激昂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像是小溪缓缓流过,不起一丝波澜。但伯兰斯却觉得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燃着千年的暴雨都无法熄灭的烈焰。

“公爵大人,一个国家的好坏就在人民的生活里,一个国王的优劣就在孩童的歌谣中。你们的王,塔罗尔·维塔利亚是位真正伟大、贤明的君主,他不应该受到命运如此恶毒的诅咒,所以我来到这里,”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柔和了,蕴着温暖的光,“我想帮帮他。”

话音入耳的一瞬间,伯兰斯眼中城墙般的顽固瞬间垮塌。笼罩在狩魔者身上的光影昏沉,他却觉得从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看见了晨光。

这些年里他见过无数揭下悬赏的人眼睛里的神光,却没有一个有像他这样眼神,清澈透亮,仿佛映着阳光。

卫兵们也动摇了,那怕是他们那样迟钝的神经也能听出他话里真挚不带丝毫杂念的善意,他们在考虑要不要劝说公爵让他进去。

“第一次,第一次听见有人说出这样的话啊。”感慨的男音从身后传来。

伯兰斯扭头看见那名卫兵长英俊的脸。

“公爵,我想你也能听出他话里的真诚,我想他应该是值得信赖的人。”洛宁微微躬身。

“是啊。”他向着狩魔者微微躬身,“抱歉旅行者,刚才那样傲慢的对待你。”

“我也感到很抱歉。”洛宁歉意地鞠躬。

“没事。”狩魔者淡然地说,眼里蕴着笑意。

“那么洛宁,麻烦你再去通报一声了。”伯兰斯回头看向身后的卫兵长,却看见他正用手挠着头,歉意地向他笑笑。

“那个……刚才陛下老毛病犯了,一下子没忍住就告诉他了,我出来就是来请这位旅行者进去的……”

“你这家伙……”伯兰斯无奈地笑笑,“不过换做是我,看见他那个样子也没法狠心不告诉他吧?”

“旅行者,能否请你答应我一件事?”伯兰斯重又看向狩魔者。

“您说。”

“请你不要向陛下轻易许下承诺好吗?虽然我们相信你,但那是魔导士也无法解开的诅咒,我们不想再一次看见陛下那样绝望的眼神。”

“您放心,我从不轻易许下承诺。”

“谢谢。”伯兰斯温和地笑笑,眼里一片柔和,他伸手邀请似的问,“能告诉我们你的名字么?”

“索姆尔,索姆尔就是我的名字。”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伯兰斯他们能感觉到他在笑。

“那么请进吧,索姆尔。”

索姆尔跟着洛宁踏入寝宫,去面见维塔利亚的王。。

“索姆尔!”许多人的声音混在一起。索姆尔回头看见伯兰斯与卫兵们一同用手捶击左胸,向他微微躬身,神情庄重。

“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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