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月（2 / 2）

看样子是打算走着，不打算打车啊。两人同撑一把伞，难免会有些摩擦。

真凉，不小心碰到了小蝶的肌肤，女性的身体都是这样的吗？青雨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妈妈的身体，有时也是这样的冰凉。

他们驻足在一家医院面前，为什么来医院？

病房的灯已经被点亮，看来这家医院还是很会照顾患者的。一个男人，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安睡着。

小蝶放下包，前去拉好窗帘，顺便帮花瓶里的花换好了水。动作很娴熟，显然不像是第一次来这里的样子。

收拾好的小蝶和青雨坐在病床旁。

“我们在这里聊不太好吧，万一吵醒了病人。”

“没关系，他听不见。”小蝶打断了青雨的顾虑。

“他叫白桥，是小竹的哥哥。”像是诉说故事一样，小蝶说道：“白桥哥是小竹的唯一的亲人，因为一次事故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

电视剧般的情节，遗憾的这是现实，并不是电视剧。

“我不知道小竹为什么突然要回老家，可联系不上她我真得非常担心。白桥哥这里又离不开人，你能帮我去找一下小竹吗？”

青雨可以拒绝的，因为他和小蝶并没有什么交情。可是如果不答应显得很不人道。于是，现在的青雨正在通往小竹家乡的火车上。别担心，他是向学校请了假的。

下了火车，可以感觉到空气中的湿度已经达到了饱和，很明显，这里刚下过一场雨。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那上面是小蝶用钢笔写下的地址。当小蝶拿出钢笔的时候，青雨很惊讶，现在很少有学生用钢笔写字。

字写地很娟秀，果然人不能只看表面，只是小蝶刚开始给人的印象太深刻了。

还要坐汽车，经过三个多小时的颠簸，青雨扶着自己那被晃晕的脑壳儿下了车。你以为下了汽车就到了吗？不！当然没那么容易，还要走上一大段路，没有车辆可以让你代步，当然如果路途当中有开着拖拉机或者牛车马车的村民路过的话。

唯一庆幸的是，天虽然阴着，但是没有要下雨的样子。

“哞”

这声音听起来，简直是天籁。青雨如愿以偿地坐上了牛车。

“娃你是从城里来的吧，跑我们这里做啥咧。”

赶牛车的老大爷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青雨听了好几遍才听懂，只是让大爷重复好几遍有些怪不好意思。

“我是来找朋友的。”

一路上和老大爷聊着天儿，倒也不烦闷。

总算找到了地方，青雨感叹这一路真是不容易。

乡下的房屋很朴实，给人一种很踏实的感觉。

敲了敲门，没有人应答，也没上锁，青雨就径自进去了。

屋里打扫得很干净，应该是小竹收拾的。但是屋里并没有人，外出了吗？外出也不锁门，夜不闭户吗？看来这个村子很安宁。

虽然随便翻看别人家里的东西很不礼貌，但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是这样了。四处看看，青雨想看看有没有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不是卖钱，他指的是关于小竹的东西。

青雨看到一副画，纸有些泛黄了。上面画着一家四口，爸爸妈妈和小男孩儿小女孩儿。小男孩儿和小女孩儿手里拿着紫色的花。

结果有用的东西也就这么一张画了。等了半天也没见人回来，青雨给画拍了张照片给小蝶传了过去。

“是蝶雨花，我记得小竹曾经说过，他们村子里有那种花。”

这是要找花的节奏喽？也许小竹是去采这种花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青雨准备出发。刚出门，想了想，青雨又折回来，把那张画叠好带在了身上。

离村子不远的地方，有一片林子，除了树木，也生长着一些花花草草。

这里会有吗？青雨钻进了林子里。

老实说，这里的路并不好走，这段时间又一直在下雨，所以脚下很泥泞。

青雨就像没头的苍蝇，在林子里乱窜。

“这里。在这里。”

突然听到一个声音，这声音仿佛是在指引着青雨。青雨闻声而进。

跟着声音，慢慢走到了深处。此时声音突然嘎然而止，青雨也停下了脚步。

一心只听声音的青雨不知道他只要再向前一步，就像脚边的石子一样，掉入了前方的矮崖里。矮崖虽然不深，但是掉下去肯定非死即残。

这是个视觉欺骗的效果，这端的景色和矮崖下方的景色是连成片的。如果不是那个声音，青雨是完全不会留意自己的脚下的。

探头向下看去，青雨看到的，是少女。

绕道绕到了矮崖下方，小竹就躺在那里，躺在蝶雨花丛中。

小竹已经死了，她的手里还握着紫色的蝶雨花。脱离泥土的蝶雨花，在小竹的手里还是那么地鲜活。

“啪嗒”，一滴水滴到了花瓣上，青雨抬头，天空中又下起了雨。

因为发现了尸体，青雨被当地的警方多扣留了一些时日。从调查事故的相人员那里得知，小竹是发生意外死亡的，这点从青雨见到头朝下的小竹躺在那里的时候，他大概就知道了。还有，尸检出来的结果是，小竹的死亡时间是十几天前。

十几天前，比青雨在学校里第一次看到小竹的时间还要早。

来到医院的少女，一脸疲惫。她每天的生活就是放了学，然后去打工的地方工作，工作结束之后再去医院看住院的哥哥。

医生说不清楚她的哥哥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也许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但是少女一直相信着，哥哥一定会有醒过来的那一天。

为了自己，哥哥很早就不上学了，外出工作供自己上学，少女一直很感激哥哥，现在自己终于也有机会照顾自己的哥哥了。

“哥，等你醒了咱们回老家好不好？我们好久都没回去了。”少女对躺在床上睡着的人说：“对了，你还记得蝶雨花吗？我记得是我们小时候看到的，小时候我们很喜欢呢，我把它们带回来给你好不好？”

在这里逗留的这几天，学校那边应该已经知道小竹的情况了。

下了车，青雨没有回学校，而是直接去了医院。

上次见面，那个人还是闭着眼躺在床上。现在，却已经可以坐起来了。

听到声音，白桥的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落到了青雨身上。

“蝶雨花。”白桥看到了青雨手上拿的东西。

“这是小竹亲手摘的，我想事故……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很抱歉。”青雨将手里的花交到了白桥手上。

“嗯，这些日子，麻烦你了。”白桥伸出和他的脸色一样苍白的手接过了青雨手中的花。

出乎人意料，白桥情绪很安定。

室内很安静，安静到让人不舒服。

“要我帮你把花插起来吗？”

“好，谢谢。”

蝶雨花又回到了青雨手中，青雨来到窗前，扔掉已经枯萎的花朵，换上带回来的蝶雨花。

将蝶雨花安置好，像是想起了什么，青雨从身上找出一张叠好的纸交给白桥。

白桥打开泛黄的纸，上面正是那张四口之家的儿童画。

“啪嗒。”水滴到了画上面。

那是白桥的泪水。

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爆发了出来。

“我一直觉得……没有父母的我们并不比其他的孩子差……蝶雨花是我和妹妹小竹一起给这种花取的名字，因为发现它的那天正好下着雨，然后花瓣像蝴蝶翅膀一样有四片，所以就叫它蝶雨花了。除了那个家，蝶雨花是我们最快乐的回忆，小竹她……。”

“为什么上天……总是这么不公平呢。”白桥胡乱抹了把自己的脸，此时的他，像个孩子。

青雨头一次看到一个人哭得那么无助。

“我想哥哥你能醒过来，一定是小竹的功劳，所以，请你一定要活下去。”青雨觉得此时他一定要这么说，不然，他觉得眼前这个男人马上会消失一样。

听到青雨的话，白桥先是一愣，然后哭得更厉害了。抓着青雨的衣襟，哭得撕心裂肺。

应该会好好活下去吧，青雨这样觉得。

外面的雨依然在下，但天气不好的日子总会过去。

农历五月，多阴雨天，诸事不顺，故称“”。在这个不可思议的五月里，青雨想，他可能遇到了令他一生都不会忘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