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临淄之怒(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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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帐又恢复了平静,将军们不再说话,大将军口中的诡异不是他们这种级别的将官所能察觉的,他们只关心打仗。

黔夫本来想等部下说出自己的忧虑,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谋士田子光支支吾吾道:

“如此看来,临淄已生变故。”

“啥变故?”众将面面相觑,不知道军师这话说得是什么意思。

田子光与黔夫相互看了一眼,黔夫朝田子光使了个眼色,田子光长叹一声道。

“君上怕已经被逆贼控制,顾不上咱们了。”

“那可如何是好?”

“杀回临淄,杀掉陈因!”

作为田因齐的嫡系军队,黔夫统领的这支齐军对齐王是绝对忠诚的。

清君侧的想法立即被黔夫否决,不要说杀回临淄,现在能不能从陶丘脱身都是个大问题。

黔夫神色凝重,既不能攻,又不能守,莫非真的要困死在这里?!

田子光朝黔夫使了个眼色,大将军心领神会,屏退众将,询问田子光。

“先生有何高见?”

田子光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能听见自己说话,这才小心翼翼道。

“为今之计,只有与楚人议和,如此才能全身而退,”

“议和?”

黔夫正欲发作,却听田子光接着说道。

“大将军手下只剩一万残兵,即便是大军全盛之时,齐军恐怕也不是楚军对手,何况现在形势今非昔比,临淄事变,君上一定被逆贼控制,现在回去,只怕是羊入虎口,当今之际,除了与楚人议和,别无他法。”

黔夫沉吟片刻,田子光说得在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楚人占据天时地利人和,陶丘城破有日,唐昧怎会愿意议和?

“先生所言甚是,实不相瞒,军中粮草只够支撑两日了。议和不是不可以,只是唐昧会答应么?”

田子光仿佛就在等大将军这句话,不等黔夫说完便哈哈笑道。

“哈哈哈哈,所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楚王再怎么昏昧,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宋楚联盟,为的是各取所需,楚王图名,宋君图利,倘若楚军真的将齐人彻底赶出宋国,戴偃还会受楚国摆布么?楚王号令诸侯的野心又怎么能实现呢?”

大将军黔夫听见这话,顿时恍然大悟。

“那依先生的意思,楚军真的愿意议和?既然想要议和,为何全军撤走?”

田子光没有正面回答大将军问题,转身望向帐外,意味深长道:

“在下所料不错,楚王停战议和的诏令已经送到唐昧手中了,至于楚军撤走,那不过是假象,楚军害怕我军从后袭扰,因此设下埋伏,将军不必理会,可派一人进入楚营,与唐昧议和,楚人必然答应。”

“咿呀,”黔夫惊叫起来,“先生真是神机妙算,便是孙武在世也不过如此,只是,此事关系重大,派谁去楚营才合适呢?”

黔夫话未落音,田子光便主动请缨道:“在下愿意走一趟。”

大将军连忙阻止道:“不可,此行凶险,先生不可以身犯险。”

田子光嘿然一笑:“在下不去,恐怕唐昧不会信任大将军,大将军不必多言。”

陶丘城外。

楚军大纛随风飘扬,密密麻麻的楚军营帐散布在大纛下面,空荡荡的营帐里见不到一个人影,大帐之间的空地上零星散落着楚军铠甲长戟,仔细辨别就能发现这些铠甲武器都已经十分破旧,就连留下的帐篷也是又脏又破。

田子光爬上小山坡,踩在块腐朽发霉的藤甲上,一边大口喘气,一边举目四望,目力所及,帐篷连绵不绝,延伸向陶丘南方,再往十余里外是一座山谷,山谷静的出奇,然而越是这样,越是让人感觉杀气惨重。

“应该是藏在这里了吧?”

田子光走下山坡,离开楚军大营,迈步步子朝南边的山谷走去。

大将军唐昧蹲在草丛中已经快有半个时辰,五百名楚国弓手用箭瞄准大将军注视的方向,不计其数的刀盾兵如临大敌,将大将军团团围住,只留下一条缝隙给唐昧观察外面的世界。

隔着密密麻麻的藤牌,顺着唐昧目光朝外望去,迎面朝谷口走来的是一位身穿素服,瘦骨嶙峋的儒生,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他身上有没有佩戴铠甲武器,唐昧仔细看了很久,确定来的只是一个人,并且没有带武器。

眼前这幅画面让楚国大将军很疑惑。

“大将军,要不要放箭!”

儒生进入弓箭射程后,弓手长不止一次询问唐昧,得到的答复却是一样的。

“再等等,等等!”

唐昧神色凝重,转身对甲士道:“让智囊范桓过来,”

卫士领命而去,唐昧转过身子继续观察这位不速之客。

唐昧知道,陶丘城经历两次大战,现在又极度缺粮,城中大概已经没有多少黔首存活。

可是,出现在视野中的这个人却是徒步出城,能够步行十余里,可见他保养的还是很不错的。至少不是普通黔首。

如果不是黔首,那就是黔夫的人,甚至可能是齐军斥候,可是真是斥候,为何只来一人,没有同伴?还没有佩戴铠甲。

唐昧心烦意乱,自从昨日接到郢城王命,命令楚军停止攻打陶丘,立即撤回国内,唐昧就感觉十分烦躁。

大王派来的使者态度傲慢,宣读王命时甚至没有走下马车,若不是智囊拦住,唐昧真想拿这家伙祭旗,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理由攻克陶丘。

从商丘到陶丘,楚军一路浴血拼杀,好不容易将齐军围在陶丘准备一举歼灭,偏偏在这时候,楚王竟然命令停止攻城!

唐昧想不明白,不光是唐昧想不明白,楚军上下五万将士都想不明白。

关键时刻,还是智囊为唐昧一语点破。

“大将军以为,如果让大王选择,一个没有齐国威胁的宋国和一个随时需要楚国援助的宋国,君上愿意选哪个?”

唐昧沉默不语,在王命面前,他唯有服从。

抛下死去的弟兄撤离陶丘,放弃唾手可得的军功撤离陶丘,不顾宋人嘲笑撤离陶丘。

唐昧办不到!

就是真的要走,也不能就这样拍拍手就走人,君上命令大军立即撤退,却没说齐军追上来不准攻击。

于是就有了被陶丘弓手射中的假象,于是就有了全军撤退的拖刀计。

一切都在唐昧预料之中,直到这个神秘儒生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素服儒生还在继续朝谷口走来,唐昧猛一回头,发现智囊范桓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

“先生有何高见?”

范桓眯缝着小眼睛努力朝来人望去,不知有没有看清,只见他捋着山羊胡子笑笑。

“大军埋伏的这片山谷遍布虎狼,昨日还有两名士卒被野狼咬死,寻常人绝不会舍身喂狼,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已经看破了大将军的计策,知道山谷埋伏着大军。”

“换句话说,此人冲着楚军来的。”

唐昧冷冷一笑,虽然他对智囊非常尊重,却也感觉现在范桓在说废话。

然而接下来的话却让唐昧大吃一惊。

“眼下黔夫被困在陶丘吗,插翅难飞,现在派人来,多半是说客,想要与我军议和。”

“议和?”

唐昧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好像在他的词典中没有议和这个词。

“将军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这样既不违背王命,又能从楚人身上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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