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人生路(2 / 2)
六子和皇帝谈话的时候,见李妃的那一刻就有一种感受,六子好像突然和之前煮面的那个人不一样了,他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没有那么随意,那么傻了。其实六子一直随性生活,心却非常通透,他非常聪明,只不过是想图个开心。六子说过,老百姓生活简简单单,最重要的是开心,连和秀珠他聊天他也认为别人说闲话有真就有假,听过就算了,开心就好。
包拯在见皇帝前,和六子的交谈里面,六子说经历了最复杂最艰难的决定,他想了比一生比几世还多的东西,他想的不是此生的权名,他想的是皇朝的延续,江山的未来。他说他见到皇帝的时候想不通的事情都想通了,是他必须做的事,是他必须离开的理由。
自己不做皇帝的第一个原因就是不想天下大乱,六子和皇帝都说为了天下不乱才不让六子上位,但是其中的得失完全不同,六子才是真正让了的那一个。第二个是为形势,如今的朝堂无人会服从他的命令,这张龙椅自己坐不安稳。
六子明明出身市井却在很短的时间内看清了朝堂目前的局势,明白自己要么被群臣认为得位不正,要么会沦为权力斗争下君权架空的傀儡。第三个原因是皇帝要从小培养,而自己出身市井,皇帝只是按上一代权力掌握者的意思培养出来的,自己没有从小和他们一条心,即使有治国的才能也未必可以发挥出来。第四才是他自己不想当皇帝,而原因是人贵自知,各安其命。
六子这样聪慧,他难道不知道这件事泄露出去,会引起极大的动荡,毁了他也想要守护的皇朝吗?可是他从来没有威胁过包拯,请求过包拯,他没有先兵后礼,也没有先礼后兵。因为他不仅自己有才,还能慧眼识才,他知道包拯是天下第一的聪明人,他知道包拯也深深热爱着国家,他也知道包拯想要百姓都活的开心,就像自己之前那样恣意洒脱。所以包拯不会说。
包拯说六子活着,皇宫里就有人情味。六子活着是掌权者最后的人性体现,也是皇帝实现梦想的关键一环。
包拯看清了皇帝,也看清了六子,他要对皇帝说,六子确实有大智慧,大胸怀,爱民如子,而六子把位置让给你了,你就留他一条活路吧。这样,你才能真正成为你梦想的贤君。
所以忽然有一天,陈安隅意识到,少包其实不是一个结局快乐的故事。
狸猫案的结尾,包拯因为六子,愤然质问仁宗。我相信这里六子是被仁宗杀死的。而当包拯一行人策马奔腾,离开京城,最后的最后,是庞飞燕笑着问公孙策,什么时候向我爹提亲。公孙策则说,等我考上状元再说吧。表面上看,这是个欢乐而开放的结局。包拯们又重新回到了庐州,而等待着他们重返京城,也等待着公孙策重见飞燕。然而仔细想想,这场感情的结局,他们真的能在一起吗?
我一直以为少包有两个维度,一是包拯、公孙策们所在的民间世界,二是八贤王、庞太师们所在的庙堂世界。前者是少年们的远游,悬案的推理;后者则是大人们的朝廷的争端。
如果说后一个世界是在京城,那么在前一个世界,那个最初的所在是庐州。安宁的江淮小城,幽默慈祥的包大娘,胆小滑稽的公孙府尹。这是少年们最初成长的温情家园,他们在这里度过童年,迈向少年,包拯是那个庶民医生的儿子,阳光开朗而又正直朴实;公孙则是府尹家的贵公子,才貌双全而又高傲矜持。而相同的一点是,他们都像那个年代的年轻人一样,有着兼济天下的儒家理想,他们期冀着功名,期冀着远方的京城庙堂,期冀着人生的无限未来。
而后,伴随着第一场发生在庐州的太子案,帝国的八贤王、庞太师等大人物们就此降临在这里。民间和庙堂,第一次发生了碰撞,而少年包拯们的命运和人生,也从此将和庙堂纠缠在一起,并伴随着他们去往京城的赶考之路愈加深刻。这种碰撞不是融洽的。在八贤王的欣赏、庞太师的拉拢之外,是少年世界和大人世界价值观念的不断冲突。少年包拯所坚守的正义价值,始终受到庙堂复杂外力的冲撞和动摇。那是一种更强大的力量,他告诉年轻的包拯,大人的世界不仅只有“真相”,而充满着明明暗暗的不可言说。尽管每次包拯都侥幸化险为夷,并最终坚守了真相和正义,然而在最后的翻龙劫,这场动摇皇位的惊天大案中,包拯面对的压力已经到达了顶峰。这使得编剧不得不设置一个机械降神般的情节,请来仁宗而救下法场上临刑的包拯。
仁宗是一个特殊的角色,如果说包拯们代表着民间,八贤王们代表庙堂,那仁宗就是一个真正勾连两个世界的人物。他是身处庙堂的大人,却也是一个和包拯一样的少年。他渴望着友谊,微服出行想和包拯交朋友;他渴望着爱情,容忍着单恋的飞燕的放纵任性。而在少年的心性外,他又承受着大人世界的巨大压力,庞太师的专权,八贤王的余威。在波诡云谲的政治里,这个小皇帝比任何人都早进入大人的世界,也将注定最后包拯和仁宗的分道扬镳。
如果说仁宗救下包拯,是少年世界的一次最终的胜利,那么六子的死亡,则代表着少年世界的某种崩塌。少年仁宗终于用血色之刀,完成了某种残酷的成人礼,他终于使自己变得像一个真正的皇帝,真正的大人。
少年包拯们不会意识到这些,尽管他们在这一路上,也已经能够目睹足够多大人世界的幽暗和龃龉。那些残酷不断打破着他们少年世界的美好图景,而撕裂开残忍的真相。在高丽案里,包拯熟悉的沈良捕头怀揣着政治间谍的使命;在血祭坛里,包拯敬重的蒙放老师居然有着孽海深仇的过去;在隐逸村,凌楚楚目睹了父亲的死,也向我们揭示了这个安宁村庄背后皇宫的血雨腥风;在相国寺,展昭则目睹了师父的死,也向我们揭示了这个第一大寺背后的争权夺利。
没有什么地方是乌托邦,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怀揣秘密,即使是少年们熟悉的故乡和故人,也是一样。然而所有的人都将无法回到过去,少年包拯们也不会永远停留在庐州。
尽管包拯最终面对仁宗愤然离去,但我们知道他终究将会回来。也许他原谅了仁宗,也许也没有,但他终究还是走向了那个明明暗暗的庙堂世界。他终究会成长为大人,成为官方史书和民间演义里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的青天大人,就像仁宗成为一个儒家框架里完美的仁义之君一样。百姓们津津乐道于明君清官的北宋传奇,将他们当成偶像式的大人物顶礼膜拜。
所以最后,公孙策真的能和庞飞燕在一起吗?也许,就连包拯和楚楚都不能。或许我们可以猜测,庞飞燕会最终成为仁宗的妻子,那个她初始出场,口中说的所谓父亲让她嫁的大官的儿子,其实就是皇帝。
而公孙策,当他真正考上状元,也将注定这是他进入庙堂的开始,他将追随包拯,而注定要和庞太师站在不同的政治阵营。所谓考上状元再说的谑语,其实是个永不能实现的少年诺言。他们像极了我们年轻时候的感情,彼此偶遇而又在生活的道路上分离了。庞飞燕注定要回到庞家,而公孙策则将继续着他的功名之路。当少年渐渐变成大人,青春散场的时候,我们所以为的永远,其实只是短暂的相遇和长久的分离。
少年游,韶华流转,留下的只是孤身一人的天涯人生路呀。
公孙策则将继续着他的功名之路。当少年渐渐变成大人,青春散场的时候,我们所以为的永远,其实只是短暂的相遇和长久的分离。
少年游,韶华流转,留下的只是孤身一人的天涯人生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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