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13(1 / 2)
又是在枫林禅寺,悟明讲到了“统合”。
我们所生活的世界是一个对待的世界,在哲学上叫“二”,“二”的统一叫“不二”。是和非,有和无,来和去,得与失,利与害,好和丑,你和我,宾和主,能和所,等等,都是二。反正只要我们一动念头,一定是一个分别,一定是对待的,也即是二。那么禅呢?它给我们的生命带来统一,将二统合起来。所以从禅师语录里,我们可以看出禅师的这种统合感,身心的统合、自他的统合、心与物的统合。
赵州禅师有一个柏树子公案,有人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祖师西来意”是禅宗里的一个经典命题:达摩祖师从印度到中国来,他为什么来?他带来了什么?这个问题相当于说,达摩祖师的心法是什么?赵州和尚的回答是:“庭前柏树子。”“子”是一个助词,实际上就是庭前柏树。来人又问,我问你如何是祖师西来意,你为什么说“庭前柏树”呢?你为什么拿外面的境物来回答我呢?赵州和尚说:没有啊。这个人又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赵州和尚说:“庭前柏树子。”在这个问答中,我们能感受到赵州祖师与万物浑然同体的心态和境界。在他那里,心和境不是对待的,是统一的。今天,赵州禅师说过的柏树还在,但是我们看的时候,没有他那种统一感,柏树是柏树,我们是我们,古人叫“打成两截”。
宋朝的时候,有一位儒学家叫周敦颐,跟佛印禅师学过禅。他学禅,也是像我们现在一样,搞不明白,很纳闷。有一天,大概是春季,他打开窗子看见庭院里的草绿了,当时脱口而出:“恰似自家意思一般。”庭院里长出来的春草就像是自己的心,这也是一个自他的统合、心和境的统合,虽然是口语,但是很生动。
在很多禅师的语录里,他们的回答经常是违背逻辑的。“庭前柏树子”就已经有一点儿违背逻辑,还有一个典型的偈子,把这种矛盾都统合起来了:“空手把锄头,步行骑水牛,人从桥上走,桥流水不流。”很多人揣度这个偈子说的是什么。空手和拿锄头是矛盾的,是吧?步行和骑水牛也是矛盾的;人在桥上走的时候,怎么会桥流而水不流呢?这里列举的都是矛盾的两端。
禅师语录里这样的话特别多。“纳须弥于芥子”,怎么讲?须弥山很大,先不说须弥山,就说喜马拉雅山吧,装在一粒芥子里面,这是一个统一。我们众生世界的这种分别、对待在禅那里是统一的。还有更奇怪的,比如说汉唐有一头牛,纽约有一匹马,汉唐的牛吃草,纽约那匹马肚子胀。所以你们在寺院里可以多吃一点儿,你们多吃一点儿,可能家里的人肚子也饱了。这也是说统合。
通俗地说,众生的心有一个对待的层面。像前面所说的,有和无,是和非,空手和拿东西,步行和骑牛,这是对待、分别层面的。如果我们透过这个对待分别的层面,就会达到我们生命的统一层面。就跟大海一样,上面波涛起伏,要是深入到大海深处,它有一个很平静的层面。众生世界也是一样,我们在某一个层面的时候,你就是你,我就是我,得失、是非、利害、美丑、好恶这一切全是对待层面的,如果我们永远只是生活在这样一个层面,那就惨了。禅是帮助我们透过这一分别心的层面,而达于那统一的层面。到那个层面的时候,语言概念、分别逻辑被超越了,一和多,同和异,这一切都被超越了。
禅的统合,实际上是说所有的对立在我们心的某一个层面是统一的。有位禅师有一段有名的话,描述了自己进入禅境、体证了禅之后的“自他”的统一:“尽十方世界是沙门眼,尽十方世界是沙门全身,尽十方世界是自己光明,尽十方世界在自己光明中,尽十方世界无一人不是自己。”你看这整个的空间、自他、身心和外境都统一了。我们理解了这一点,看禅师们的问答和对话就方便了,禅师只是把他那种身心统合的状态展现出来,所以他的回答是问此答彼。《楞严经》里所说的“于一毫端现宝王刹,坐微尘里转还有像“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这样的佛语,都是描述了禅心的统一。
庄晓梦正在办公室看销售数据,朵晶来电话了,说同学们要聚聚,这是毕业以来最全的一次聚会,不但汉唐市的同学都来,外地的也来一部分,务必要参加。
她突然想到了靳春山,这么多年没见了,怎么面对这个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似乎是个棘手的问题,他如果走到你面前,不理吗?太狭隘;如果表现大方,但说些什么好呢?想来想去,想到了悟明给她讲的“有与无如同藤绕树”,其实,以任何方式都可以面对,自己可以选择一种顺其自然的方式,这是最好的选择,没必要咬牙切齿,用自己最精彩的身姿平淡地面对就可以,没必要压住对方。
聚会现场热闹非凡,同学们之间上演的依然是通俗的三段论,回忆校园生活,痛说个人革命史,展望渺远的未来。以玩笑的方式互相揭短似乎是一种默契,也似乎是从中找到些许心理平衡。
同学们之间轻松异常,放下伪装,打回原形,话题很随意,不时地能掀起几个小高潮。
不一会儿,果然,大腹便便的靳春山端着酒杯走到她面前。她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撞着了,然后很快恢复了平静。
靳春山满嘴酒气地说:“晓梦,敬你一个。”庄晓梦端着酒杯站起来说:“嗯,喝一个呗。”靳春山说:“这么多年过去了,生活的怎么样啊?”庄晓梦说:“估计你得问这句话,你感觉呢?”靳春山说:“我感觉你现在风采更胜当年了,看来是不错。”庄晓梦说:“嗯,你呢?”
靳春山说:“一般吧,好几年原地踏步了。”庄晓梦说:“着什么急啊,还年轻呢。”靳春山说:“呵呵,话是这么说,况味只有自己最清楚。”
庄晓梦说:“没必要把很多事都看得那么重。”靳春山说:“一会儿找你单独聊聊,可以吗?”庄晓梦说:“行啊,你既然来汉唐了,就是客人,我们会热情招待你的。”
靳春山挨个敬酒去了,庄晓梦坐到座位上,韩墨林又走了过来。
韩墨林说:“晓梦,几年不见,逆生长啊,越来越年轻了,韵味十足,喝一个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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