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达安（1 / 2）

 暮光刚尽，达府西书房就亮起了灯光。这是一间陈设整肃简朴的书房，地上没有红毡，四周也没有任何纱帐窗幔之类的华贵用品。最显眼的是三大排书架，置满了纸书与羊皮书，环绕了三面墙壁。正对中间书案的墙面上悬挂了一幅巨大的高句丽地图，画地图的羊皮已经没有了洁白与光滑，污沉沉的显示出它的年深月久。地图两旁挂着长剑与弓箭。所有的几案书架都是几近于黑的沉沉紫红色，上面雕刻着巨大的展翅疾飞的雄鹰，颇显得威猛神秘。房间四周挂着大大的油灯，把整个房间照得很亮。达安正站在地图下沉思不动。从背面看，他身材挺拔，一领灰袍上没有任何装饰，头发用黑布束起。

两面书架几案下的宽大桌椅上，分别坐着达错、夫人、甘左和乙圭。

达安首先把乙圭介绍给了达错和夫人，讲述了军营见到乙圭的情景，两人听完后都不胜唏嘘，达错更是将乙圭拥入怀中，久久没有松手。

乙圭让了一下，才在甘左下面坐下，说道：“大加仁政爱民，名声选播于大丽，如今能再次得到大加的赏识，真是有赖于我祖宗洪福，自此乙圭自当拼命往前。”

达安说道：“贤侄无需如此多礼，你我本是一家人。如今搬至府中就好好一起跟着我和你阿娘一起过活就好。”

此时达安见众人坐定，开始说道：“前些日子解救的百济王子扶余隆仍然在府中，因为臂上中箭未痊愈，这段时间一直是娇儿来照顾。”

达错道：“扶余隆的来历端的让人起疑，他会不会是假冒的？”

甘左道:“错兄的怀疑我原来也有。在城墙上的时候我已经做了仔细观察。他佩戴的戒指和首饰应该只是百济皇室里的穿戴，尤其是他的气度谈吐让我确定他是皇室无疑，没想到他还是百济王室的王子。只是被人追杀流入我国，令人匪夷所思。”

达安道：“甘左做的很对。这种情况下就应该将扶余隆接到我大丽保护起来，以此来钳制百济。百济当今国王扶余璋生有两子，扶余隆和扶余丰，扶余隆乃长子。百济国民间传言，我也从百济来往的外事官员中偶有耳闻，说二子不合，已成水火不容之势，如果传言为真，那倒也解释了扶余隆投我灌奴部的事情。如今看样子此事像极了二子内讧，不知诸位如何看待？”

“大加所言极是。扶余隆的追兵中有位着便服的瘦削公子，体型模样和扶余隆相仿，被一群人团团保护，却有可能正是扶余丰。还有一个跟随的将领叫师牟很是勇猛，若不是我处置及时，他们真有可能会强入城墙抢人。”甘左连忙说道。

达错问道：“什么事情竟然让两兄弟如此反目？”

“无碍乎继承人位置之争。这个扶余璋我见过几次，百济与我大丽虽都为扶余人后代，但是其国土上土著三韩人众多，再加上扶余璋秉性懦弱，其国土渐被三韩人自己的王国新罗蚕食。扶余丰早看不惯，暗中培养自己势力，我听说扶余璋实际上早就暗中认定了长子扶余隆为继承人。估计是扶余丰知道父王安排后做出了如此疯狂的举动，废掉扶余璋，除掉扶余隆。否则不能解释扶余隆竟然被迫投我大丽地界。”达安说道。

“如此，我们如何应对？”乙圭问道。

达安道：“如今我们灌奴部需要把根基打得更扎实些，尚不能卷入百济皇室之争，只能静待事态发展。看住扶余隆，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禀明。”

乙圭连忙答应。

夫人在一旁说道：“扶余隆受伤后，一直是娇儿和随从在照顾其起居饮食。这段时间达娇行为和平日大为不同，天天与扶余隆相伴甚密。”

达安惊讶道：“竟然有此事?我说这段时间为什么府中如此安静。”

达错在旁边笑道：“阿兄阿嫂不用担心，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娇儿也已经14岁了，也该说个婆家了。高句丽百济联姻，巩固我大丽边界，不正是天作之合吗？”

夫人却白了达错一眼，“小叔此言差矣。这个所谓百济王子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不清楚，如何就肯轻易嫁人？儿女终身大事岂能如此儿戏。”

达错只是笑。达安道：“扶余隆的为人我们的确不知，不过百济民间百姓对扶余隆的看法很多还是正面的。在一切事情没有搞明白之前，不要让娇儿和扶余隆走得太近。”

“好的，夫君。”夫人答应道，另外问道，“此事是否上报给我阿兄？”

达安说道：“兹事体大，理当如此。我已经接到了国王的信札，说太子高宝芝也就是你的侄子，不日会亲自到冬比忽城宣布旨意。到时候我自会向太子禀明”

甘左惊讶问道：“什么事情这么重要竟然要让储君亲自前往？”

达安回答：“现在还不得而知，总之我隐约感觉不好。现在宫中表面看似平静，实则危机四伏，我高句丽五大部落的纷争，已经持续了数百年，虽然中部的桂娄部高家夺得了王权，但是其他部落尤其是东部的顺奴部却是虎视眈眈。顺奴部的泉子游在三十年前大隋攻打我高句丽时立下了赫赫战功，并做了大对卢（类似于唐朝丞相），专政用权，并没有按照我大丽古制传给贤能者，却将其位传给了他庸俗无能的儿子泉大祚，泉大祚死后，如今是其子泉盖苏文掌权。泉盖苏文执掌国政数十年来，与国王荣留王高建武常有不合，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实。我灌奴部虽然没有卷入其中，但是想独身自好只为自己的子民谋福祉，却并非那么容易。”

达错说道：“我们灌奴部的都城冬比忽城，位于大丽的最南端，灌奴部在五大部落中又是户口最多，足有百万户，我们虽然暂时站住了脚跟，但是这里的土著居民三韩人民风彪悍，想要长治久安，就需要长久功夫。如果再卷入宫中争斗，当真是不妙也。”

达安回道：“现在多揣摩无异，只等太子驾到吧。”他猛地想起巫师的血光语言，心里不禁一紧。

夫人道：“我这个阿兄年轻时风流倜傥，当上国王后却与民生息，与大唐结好20多年，百姓也安居乐业，委实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