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九 狂怒十一（2 / 2）

沉珂在百步之外站定，背后的双翼收拢。她的半覆面的头盔在之前的战斗中丢失了，此刻她清秀的面容毫无保留的展示在韩月之前。暴雨打湿了她的头发，湿漉漉的刘海杂乱的占在脸上，轻抿的嘴唇毫无血色，连身子都被冻得瑟瑟发抖。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沉珂的声音很清冷，不带一点点温度。

韩月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双眼失神的望着她，问：“你真的是来杀我的？！”

在视线交回的瞬间，沉珂眼神闪烁，再也不敢去看他，说：“抚风城的法规，你应该最清楚。”

“对啊，我应该最清楚才是，像我这样的人，从来都没有好的下场。轻易地死去恐怕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沉珂心里痛了一下，提起勇气和韩月对视着，“你明知道是这样的结局，那为何还要背叛？”

“到底是为何！”

“那可是你最为珍重的荣光啊！”

“你连自己的骄傲都丢了么！”

韩月苦涩的笑起来，说：“我从来没有丢弃过自己的骄傲啊，可是，我没有选择啊，我有我的想法，我有我的立场，你知道的，我认定了一件事情，就会不留余地的将它完成，这个才是我骄傲的来源！”

“认定了一件事情？”沉珂觉得自己的内心无比的愤怒，她几乎是在怒吼：“你在抚风城生活了二十年啊，难道抚风城从来不是你认定的事情么！”

韩月叹了一口气，说：“抚风城是我的家，是生我养我的地方。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真正的背叛抚风城！”

“可笑！那你现在做的事情又是为何！”

为何？只是为了李师师么？只是为了曾经许下的虚无缥缈的承诺？李师师陨落的时候，韩月已经在心底发誓，会好好照顾若尘一辈子。

“哎！”韩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也许你会觉得我蠢，可是，我已经答应李师师大人，要保护若尘一生喜乐安康。”

“就为了这个！就为了相处不过十天的女人？就为了她，你连自己的兄弟姐妹都能背叛？我们可是陪着你二十年啊！整整二十年！都比不上着短短的十天！”沉珂的声音有些沙哑。

韩月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跟我走吧，跟我回去，我们回家。”沉珂说。

“回家么？我现在已经没有家了。”

“不啊，其实我们都没有变，有我们的地方，便是你的家。你忘记了么，你身上还带着寒月营的铭牌啊！”

韩月从脖子上摘下一条项链，在项链的底下，是一块拇指大小的铭牌，正面是隶书字体的“寒”字，背面是他的名字“韩月”。这样的铭牌，每一个寒月营战士都拥有一块，韩月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亲手将它摘下来。他还记得铭牌背后的名字，是沉珂用小刀一点一点的刻上去了。

这一刻，韩月冰冷的心融化了一块，要回去么？抚风城才是他的归宿啊。可是若尘怎么办？抚风城里面绝对不会有她的位置。

“我拒绝！”韩月斩钉截铁的说，他随手一抛，铭牌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没入了夜色之中。

沉珂大声说：“为什么！能够告诉我为什么吗！”

“因为，从我跨出第一步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对不起……”说完韩月便转身离开。

“我要的不是一句对不起！”沉珂大声嘶吼着，身上的飘刃全部弹飞，围绕着沉珂不停旋转，它们相互镶嵌组合在一起，最后组成了一把样式古朴的长弓。

握住长弓的一瞬间，沉珂便将它拉满，一支通体由真气凝成的羽箭在长弓上形成。

羽族最引以为傲的，不是精妙战技，也不是能够在天空自由翱翔，而是举世无双的箭技！沉珂有“爱与恨”的保护，不惧近战，但是作为羽族最骄傲的技艺，她从来没有忘记过！

“你若再前行一步，我会将你射杀！”

韩月停下了脚步，说：“看来啊，你真的是来杀我的。”

“是的！抚风城的法规，不容亵渎！”沉珂的话像无数的小刀，不停地在韩月心脏上割着，那种无法忍受的疼痛让韩月不自禁的战栗起来。

“胆小鬼。原谅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你的进步真的好大啊，一年时间不见，已经成长到这样的地步了么？看来，以后再也不需要我的保护了。”

沉珂的双臂都在颤抖，大雨迷住了她的双眼，让她看不清韩月的背影。

“我求你了，跟我回去吧！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她几乎是在恳求。

“可是，我再也回不去了，你射箭吧。”韩月闭目等死。

沉默，让人心碎的沉默。豆大的雨点抽打在地面上，噼噼啪啪作响，扬起一大团萦绕不散的水雾。

韩月笑起来，即使在大雨中，他的笑容也如同艳阳一样温暖人心。“还是下不了手么？像我这样的人，就算死伤一千次也不足惜。这样吧，既然你下不了决心，我帮你下好了。”

说完，韩月缓慢的迈出步伐，一步两步三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

“笨蛋啊！你真是笨蛋！”沉珂再也忍受不住了，丢下手中的长弓坐倒在地。眼泪混着雨水，不停地流下来。

“你可知道，为了见到你，我付出了多少代价？”

“从以前开始啊，你总是向大哥哥一样照顾我，爱护我。从来没有让我感受到一丁点委屈。我觉得，能够遇到你，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在我的心中就牢牢占据了必不可少的位置，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暂时迷路了，我有必要有义务将你从迷途上带回来，带回我们身边。”

“可是，你却这么走远了，头也不回的走远了。以后我一个人该怎么生活！你竟然舍得丢我一个人默默的面对一切么！”

“你的笑啊，像是温暖的阳光，你每次笑起来，我都会觉得好温馨。”

“你知道么，在迷雾森林里面，我过的有多艰难。那个鬼地方，呆久了便会产生幻觉啊，每一个幻觉都是致命的，只要在幻觉中迷失了自己，就再也走不出来了。”

“在幻觉之中，我看过的最多的，就是你啊，每一次你都是对着我微笑，然后背地里掏出匕首。你不知道，我到底杀了你多少次。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一共杀了你三千零五十二次，每一次将你的幻象打碎，就像在我心里剜下一块，好疼，真的好疼。”

“这种疼，是你没有想象到的！可是我却咬着牙一个人默默承受下来，因为，我的心里放不下你！”

“韩月啊，我放不下你！”

“我喜欢你啊！”

大雨倾盆而下，沉珂哭的撕心裂肺。

韩月停下了脚步，他痛苦的闭上双眼，脸上流过一丝暖流，他多想回头给沉珂一个拥抱，可是他不敢，他怕自己一旦回头，就再也没有离开的勇气。

沉珂说：“我就要走了，就要离开抚风城了。我是羽族公主，我有逃不开的宿命。现在羽族内战已经开启了，源自于血脉的力量不停地呼唤我回去。我以为我可以通过压制力量的方式将这个期限无限延长。可是，为了见你，我不得不开启血脉力量。以后我啊，便会回到那个地方了，我们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啊。”

“再也没有机会！”

“可是你连最后一面都不肯相见么？连我最后一个请求都不能答应？”

韩月的身体震了一下，用尽了全部力气，才阻止了回头的想法。

他说：“你回去吧，以后，就不见面了。”

“呜——”沉珂的心纠缠在一起，眼泪根本止不住，混着雨水不停地留下来。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啊，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以前、现在、将来，你都没有喜欢过我！我知道了，以后啊，没有我陪在你身边，一定要开开心心的。”

“恩。”

韩月头也不回，消失在石林的阴影中。

倔强、偏执、疯狂、歇斯底里。绝望的感觉像是一双举手一样遏住了沉珂的喉咙，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雨天，淋着雨，雾气像是硫磺一样，张开嘴，什么都喊不出来，连哽咽都憋在喉咙之中的感觉。

“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再见了，再也不见！”

“我最深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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