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我们的印记(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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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同学会进行到一半,酒桌上不见了杨林跟林秀。众人等了半天不见俩人转来,于是开玩笑说莫不会是这俩人“走私”去了?都说同学会同学会、拆散一对是一对,这次李杰没有来,可不敢让俩人犯了错误。于是小林自告奋勇地要去把俩人“抓个现行”。当她张头张脑在大厅和洗手间找过之后不见俩人的踪影,于是找到了后院。正好,她瞧见林秀拉着杨林的手俯过头去仔细打量。她不动声色地看着俩人有说有笑地站在篱笆外,靠着走廊的遮挡、蹑手蹑脚地向俩人走去。

林秀笑着一回头,冷不防小林从背后嘿了一声跳了出来,两人都吓了一大跳!林秀还不及开口,小林咧着一张鲜红的小嘴笑开了:“可让我逮着你们了!——放着一大帮同学在屋里,你们跑到这么隐蔽的地方来卿卿我我,你们这样子影响可不好哦!你们自己说吧,是该罚酒三杯么还是直接给我封口费?”杨林坏笑道:“我是乐于跟李杰决斗的,你就去报信去吧!”小林转头看林秀,林秀说:“封口费么?你嘴这么小,给你一毛该够了。”气得小林大声嚷嚷着要去找同学们评理,说没见过俩人走私还这么嚣张的。杨林一把拉住了她,小林一时挣脱不开,林秀趁机拿出手机要给他们拍张合影,说这才是铁证。小林气得笑骂林秀倒打一耙,左右遮挡着不让拍照。

正忙乱间,只见娟子也找了来。三人连忙住了手返回酒桌上。酒桌上男同学都嚷着要罚林秀杨林的酒,林秀情急说自己怀孕了不能沾酒的,剩下杨林只得被灌了三杯。

酒桌上怀旧是每次同学会最能打动人心的话题。别看这些同学都在城市安家落户,有的还是举家搬迁进城——比如赵力和谢钢筋。但对乡土的依恋依然还流淌在他们的血液里。他们就像城市里随处可见的从乡下移植来的大树,不管在城里长得如何枝繁叶茂,仍能让你一见之下就能想到它们原本是扎根于广袤的乡土。

谢钢筋给大家展示了一组从小学到高中的学校的照片,顿时引起了全场的轰动。谢钢筋、娟子和小林、林秀还有极具男人婆气质的大兰,都是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这些照片更能引起共鸣。照片是谢钢筋去年回老家拍的,初高中就在林秀老家镇上,而小学就在外婆水井湾边上永斯芒河边。

这真是一组珍贵的照片,二十多年过去,没想到还能从照片上看到小学学校的样子。

林秀的小学是在外婆家读的,上次回水井湾她没有能去学校看看,不想在这里却见到了。几个脑袋凑在一起仔细地比对着照片和记忆中学校的样子。学校建在河边一座山丘上,原本是一座寺庙,就叫白云寺。六几年的时候寺庙被拆除,庙里大大小小石头雕刻的神像都被人推下了河。每到河水半枯河床浅露,河边就能见到许许多多大小不一各式各样的石雕。小学老师讲过,白云寺里一直都有书塾,五几年前书塾还只是寺庙里的一间大厅。厅的供的是孔老夫子,一井大厅,先要拜孔子,然后才是先生。****发生时当时水井湾的大队长带着民兵对这里进行了打砸,砸完过后一地的石像、法器被人指挥着扔下了永斯芒河。当年的小学语文老师讲起这一段历史时痛心疾首,说可惜了一座古刹被毁,还有许家供奉的大量木刻经卷也在那次打砸中焚毁了。这段历史在外公外婆那里得到了印证,当时水井湾的大队长就是程年书,朱凤珍是当时村里的会计,直接参与了那场运动,负责宣传鼓动人们砸石像、破四旧。据后来的老人回忆,当时被迫赶来的民兵都不敢先动手,还是居住在白云寺旁边的铁头李先带了头。铁头李力大无穷,几锤下去几尊罗汉像就倒下了。他的表现获得了朱凤珍的赞许,并以他为榜样,指挥民兵把寺里的雕像顺着山坡推到了河里。(这个铁头李,林秀、谢钢筋以及小林娟子都有印象——在白云寺小学校每当有集会讲话,都有一个半裸着身子的疯老头冲上讲台来跟校长抢着发言,后面跟着他那身心交瘁的女儿女婿。往往要几个人合力才能把疯老头给抬下去。)外婆还说,朱仙娘那时也差点挨了批斗,但程年书对朱仙娘始终有些忌惮。还有一层关系,程年书的母亲跟朱仙娘是姐妹,他和朱凤珍也是朱仙娘做的媒人。为此朱仙娘算是躲过了一劫,那时,朱仙娘已经到了耄耋之年,也是在那几年风头过后,她才对外宣布把位置传给了辣椒红。

谢钢筋的照片从小学学校的操场,到以前的教室,还有简陋的食堂,一直到学校边上的小河边,历历清晰在目。大家指着操场现在长满了齐腰深的野草,那用寺庙翻修过的教室现在也成了附近人家养鸡养羊的地方。简陋的食堂早已垮塌,却成了小林、娟子和大兰忆苦思甜的地方。小林说,当年你们围在这里吃午饭的时候可曾发现我从不曾出现在这里?因为那时我家里穷连白米饭都吃不起!——中午你们在食堂里吃着从家里带来蒸好的饭菜,我一个人躲在教室里趁着没人的时候啃着带来的冷却的窝窝头。那时候真是穷啊,怎么能连饭都吃不起呢。一旁的大兰接过去:“我还以为只有这是这样呢。不过那是我带的是家里煮好的番薯,更不好拿到人前去吃。”大兰和小林如今都在城里住着别墅,有着自己的事业。林秀听完十分感慨,她也想得起小时候家里的艰难:因为吃不起饭,把自己送到水井湾外婆家读小学。父母在家种地,每年收好稻谷,不忙着装仓,而是要忙着先上交公粮。地里产量不高,除去缴的公粮外,一家人的口粮拌着四季蔬菜,还有番薯,勉强能维持到来年收成。虽然一年到头难得吃上一回肉,但五六十年代的父母们显然已经很知足了。他们从早到晚在地里忙活,到年底手里也剩不下几个钱,到林秀读书了,连几块钱的学费都拿不出。现在想来,真正恍若隔世!

谢钢筋的一席话,让大家心里一阵失落——“这将是你们留下的小学学校最后的样子,就在前不久,水井湾来了人承包下了白云寺小学校,他们铲平了学校修起了茶厂。这一切都成了我们的记忆了。人生就像流沙上的足迹,一切都在时间的风里消失殆尽了。到头来我们能剩下什么呢?”

这话本是林秀心里想说的,不曾想从谢钢筋口中说出来。是的,能留下的只是记忆中的脚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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