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节(1 / 2)
近了,更近了,再靠近一点就开炮——袁宗第紧盯缓缓走来的大同军,高高举起手臂,前营的火炮已在阵前摆开,有几尊还是用粮食从大同换来的八百斤行营炮,够抵挡一阵子了。这时,大同军的哨声突然响起全军停止前进,随后十多尊千斤行营炮从步阵间隙推上前,炮口斜指顺军大阵,各步阵前沿也出现无数的臼炮、虎蹲炮。
前方火光一闪,袁宗第知道不妙,急忙挥手下令开炮,两军阵前顿时炮声隆隆、硝烟弥漫。顺军再次领教了大同军火炮的威力,炮手被击倒一片,活着的还在招呼辅兵清理炮膛,对方已经重新装填子铳,随即打出第二轮齐射。顺军连挨五轮炮击,只勉强还击两轮,前沿的火炮东倒西歪,兵士尸横遍地,简直一片狼藉——双方差距太大,这样打下去部队会崩溃,袁宗第无奈地摇摇头,下令全营扑上去肉搏攻击。
袁烈升官以后很不顺心,大同军有论资排辈的恶习,他年纪轻、资历浅却从营官直升镇统,官升得太快,其他方面就吃亏,比如步五镇的军官配置——副镇统王廷臣能力不错,但在关宁军混久了,养成了好拍马屁、不说实话的毛病,三个协统也不省心,康世德是虎大威的老部下,作战彪悍勇猛,但二杆子劲十足一点就炸,江翥是宣府镇的老军务,用兵上很有一套,但心眼小喜欢斤斤计较,饶有光是板升汉人,老实听话做事用心,从大头兵一步步干到今天,人不错但太过窝囊。步五镇的兵源更成问题,老家伙们先把穷地方挑跑了,留下平阳府、潞安府给他作兵源地,富裕地方的兵不好带呀,人倒是机灵,但喜欢玩小聪明,缺乏韧性、狠劲,打硬仗有点悬。
袁烈对自己的兵不放心,长期蹲在平阳、潞安督促训练,看着不顺眼还要抡棍子打人,预备兵被打怕了,送他一个绰号“袁大棍子”。步五镇的训练抓得紧,但能否上阵见血很难说,今天被点名正面迎敌,袁烈心里有些发怵,对方可是如狼似虎的陕西兵呀!果然对方两轮炮子打来,最前面的右协就出现混乱,气得袁烈拎起棍子上前沿督战。
右协有些滑稽,炮手按部就班还击,步兵却后退了几十步,一大帮人还捂着脑袋趴在地上,协统饶有光却在讲道理:大同只卖铳炮不卖huǒ yào,流贼的粗制huǒ yào不中用,打不死几个人,大家放心打吧。这时候讲个屁道理呀,袁烈推开饶有光,抡起棍子乱打,士兵们嗷嗷叫着回到原地——大家养成了习惯,袁大棍子来了就得守规矩。
“儿郎们,我袁烈平时打棍子,上了战场就动刀子,流贼上来了,给我们狠狠打,有敢不从军令者,正副哨官即可就地斩杀。”袁烈拄着木棍恶狠狠地大吼,右协将士鼓足力气大喊一声“杀”,长矛如林指向前方。
顺军正面攻击撞在铁板上,被撞得头破血流,对方士兵似乎很傻,反复只做一个动作——直刺,手中一丈多长的长矛跟着队长口哨节奏使劲向前刺,这一招简单有效,顺军冲上前被长矛捅倒,落在后面也遭到对方抛射的箭雨打击,苦战许久寸步难进,反而被对方打得手忙脚乱。
袁宗第身经百战,立刻明白按班就部只会越打越被动,索性命令散开阵形,各部自行攻击,乱打乱有理。前营有的是见过血的老兵,放开手脚反而打活了,百十号人聚成一伙,找到空子就下狠招,逐渐扳回了劣势——步五镇新兵太多,打呆仗还凑乎,应对突变却不行,对方一乱自己也跟着乱,当兵的抱着长矛不知所措,不少人糊里糊涂送了命,有些胆小的干脆向后跑,大同军的阵形出现混乱。
袁烈又开始用棍子打人了,嘴里使劲大喊:“饶有光,顶不住就滚到后面去,你打败仗丢人的是老子。”
饶有光急眼了,嗷地叫一声冲出去,一群亲兵马上跟在后面,不一会这家伙浑身是血回来了,举着一颗顺军督尉的人头吼道:“弟兄们,流贼没什么了不起,杀他们就像吃小菜,都给我玩命打,哪个不卖力,老子弄死他。”
右协的军官都是见过血的老兵,被饶有光一激立刻嗷嗷乱叫,成群结伙冲出去和对方拼命,不过当兵的不争气,束手束脚跟在后面呐喊起哄,袁烈气得大骂饶有光是个笨蛋,情急之下抢过一把朴刀也要上阵。
副镇统王廷臣像鬼影子一样冒出来,满脸堆笑拉住袁烈:“袁镇统,蟊贼哪用得上您动手啊,让饶有光收缩步阵,再把江翥的左协顶上去,两个协一起向前强推,这种时候只有进攻才稳得住军心。”
“老王,好办法,到底是干过总兵的人,就按你的办。”袁烈眼前一亮,搂着王廷臣的肩膀,大声下达命令。
右协乱哄哄地收紧队形,左协马上顶上来,两个协合力攻击,兵力更加密集,攻势更加凶猛,顺军找不到空子钻,再次撞得头破血流。重新找回熟悉的攻击节奏,步五镇越打越有信心,吹着哨子唱着歌向前稳步推进,像巨大的碾子压向顺军,袁宗第无计可施,被打得节节后退。
正面开打的同时,骑二镇哈达里部以臼炮连续向顺军右翼发射五轮开花弹,趁着对方混乱,郭秀带领右协发起冲击。刘芳亮、高一功奉命死守右翼,望着铺天盖地冲来的铁甲骑兵手足无措,他们才四千多人呀,硬打就是送死,顺军士兵吓得脸色苍白,握着兵器的手在发抖。
“吹号,向权将军求救!”高一功声嘶力竭大喊。
求援号连续响起,刘宗敏无奈地摇摇头,对方用意明显,向顺军骑兵发出挑战,但他无法回避只能应战,大手一挥命令中权亲军一万骑兵救援右翼——郭秀诱出敌骑,马上指挥全协向南驰去,中权亲军毫不犹豫追下去,很快与李定国的前协相遇,郭秀也反身杀回,顺军骑兵人数占优,大同铁骑骑**湛,双方骑兵打得难解难分。
顺军骑兵被引开,大同军步三镇张传捷部马上冒出来,三个协一万多人全部压向顺军右翼。步三镇不同于步五镇,是丰州起家的老部队,老兵多、战力强,与清军交手也不落下风,对付流贼绰绰有余。刘芳亮、高一功尝到了厉害,交手不久便被攻破大阵,几乎溃不成军向后逃窜。刘宗敏被迫派出最后的五千中权亲军救援,而对方一直在观望的骑兵也扑上来迎战,双方的主力骑兵全部进入战场,大同铁骑突然发力,原本沉闷的骑兵大战活跃起来。
这时撤退必定一溃千里,中权亲军久经沙场、兵精将勇,又有兵力优势,如果能击败大同铁骑,对付他们的步兵就容易了,拼一把吧,也许还有获胜的机会——刘宗敏想了片刻下定决心,命令刘芳亮、高一功所部与袁宗第会合,把闲在左翼的李过也调回来,集中兵力结阵死守,拖住大同军步兵不放,自己亲自出马指挥骑兵作战。
双方激战到了关键时刻,顺军步兵密集结阵,前赴后继死战不退,大同军步兵却有点懈怠,步三镇突然停止攻击,紧贴顺军列阵,只以火炮、步铳掩护友军进攻,似乎有意旁观步五镇单干。袁烈不会放过实战练兵的机会,把饶有光、江翥、康世德三个协轮番顶到前面攻击,将士们士气高涨、奋勇争先,却初历大战手脚生疏,攻势风声大雨点小,闹哄哄打了两个时辰,才向前推进三里,击溃对手似乎遥遥无期。
中权亲军却形势不妙,刘宗敏没有指挥上万骑兵作战的经验,拿出对付官军的招术对付大同铁骑,这套猛冲猛打、肉搏突击套路显然无效——他的对手哈达里年纪虽轻,却是个骑兵老手,何况还有个滑得像泥鳅的孟克帮忙,根本不与他硬拼,而是咬住顺军时进时退,还不断变换攻击方向,顺军跟着转了几圈就出现混乱,大同铁骑下手的机会来了。
帅标前果毅将军任继荣运动慢了一步,与主力拉开两里的距离,李定国的前协趁机将其截断,帅标右威武将军李友急忙回救友军,养精蓄锐已久的左协就等这个机会,利用李友部掉头之机,突然对其发起强攻——骑二镇左协李察哥部与骑一镇左协喇布杜部是大同军中仅有的两支重甲骑兵,攻击力极其凶悍,李友顶不住左协致命一击,被阵斩于马下,所部也溃败而逃。孟克随即指挥左协、前协合围攻击任继荣部,任继荣见势不妙,急忙打出求救号旗,刘宗敏大惊失色,亲自率各部救援,不过哈达里不放过他,指挥郭秀的右协死缠烂打不松手,刘宗敏越打越心急,顺军骑阵lòu dòng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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