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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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没有任何声音。

他以为是下人,所以推开门,但他却没有想到,门外却站着萧长渊。

清凉的月光,洒在帝王那张肃杀的俊脸上,衬得他那张漠然孤绝的脸庞,如同炼狱里索命的恶鬼一般鬼魅恐怖。

江舍鱼当即吓得脸色惨白如纸。

萧长渊冰冷的眸光落在他的身上。

“怎么?

很意外?”

“陛下饶命……”

两年前的噩梦再次上演,萧长渊拎着江舍鱼的衣领,狂风暴雨一样的拳头恶狠狠地落到江舍鱼的脸上。

江舍鱼被他打得眼前发黑,喉咙泛起腥甜的血丝,耳畔听到萧长渊阴鸷嗜血的声音:“朕还以为你今日欺君罔上的时候就做好了下地狱的准备,看来朕真是高估你了,你这只可笑的蝼蚁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愚弄朕,江舍鱼,你说朕这次应该怎么捏死你才好呢……”

萧长渊将江舍鱼的骨头一寸寸捏断,如同两年前那般,江舍鱼四肢被废,再次陷进动弹不得的噩梦里。

他以为他活不过今天了。

谁曾想,萧长渊竟然放过了他。

江舍鱼四肢动弹不得,但喉咙却还能说话,他遍体鳞伤地趴在冰冷的地上,侧过脸,嘶哑着声音问道:“为什么放过我?”

萧长渊眸光冷冽:“因为你做对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救了朕的皇后。”

江舍鱼想起云翩翩。

神色恍惚起来。

萧长渊声音冰寒道:“往云翩翩身体里放置蛊虫的人现在躲去了哪里?”

“微臣不知。”

“江舍鱼,或者说,应该叫你李渔,北雍国的五皇子……”

江舍鱼瞳孔紧缩道:“你怎知……”

萧长渊冷笑起来:“你以为你做的那些勾当就真的神不知鬼不觉吗?”

“那你怎会让我为官?”

萧长渊用傲慢的眸光讽刺望向他。

“蝼蚁和蝼蚁之间有区别吗?”

在萧长渊眼中,北雍国来的蝼蚁,跟墨国的蝼蚁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同。

江舍鱼浑身冰凉起来,这个噩梦比他想象中还要可怕:“往皇后身体里放置蛊虫的人是楚毅,但楚毅如今已经失忆了,解蛊只能去找姜姜。”

“蛊王之女姜姜?”

“是。”

“姜姜在哪里?”

江舍鱼道:“微臣不知。”

“你可有她的信物?”

“微臣有她的蛊虫铃铛。”

萧长渊在书房里找到铃铛之后,对江舍鱼置之不理,用轻功从江府里离开。

后半夜,蕊儿才发现江舍鱼浑身动弹不得地躺在地上,连忙去唤了大夫。

江舍鱼再次被绷带裹成粽子。

.

这几日,京城接连发生三件大事。

第一件事情,昏迷近两年的皇后,终于在最近清醒了过来,虽然后来似乎出了一些意外,但好在结果很美满。

第二件事情,翰林院的编修江舍鱼,在家中被贼寇打伤。

同僚们看望他的时候,发现他浑身都绑着白色的绷带,连脑袋都被缠了起来,如同蝉蛹一般,据说两年前,江舍鱼空降翰林院之时,也是这样绑着绷带养伤,翰林院同僚们不禁怀疑他有别具一格的爱好,每隔两年就会将自己折腾成蝉蛹。

第三件事情,也是最不重要的一件事情,京城最火红的勾栏院,来了一位失去记忆的楚公子,据说他容貌昳丽,颇有风情,很受客人们的喜爱,引得花魁嫉妒,其余男客女客纷纷为他大打出手甚至闹上了公堂。

没有人知道。

这三件事情其实是一件事情。

几日后,萧长渊骑着骏马带云翩翩出宫南下,寻找姜姜的下落。

这次他带了三万禁卫军随他一道去捉拿姜姜。

布灵布灵的脖子上挂着姜姜的铃铛,它嗅着铃铛上的气味四处搜寻,很快就沿着气味在珞泉山找到姜姜。

萧长渊武功卓绝。

这世间已经没有任何人是他的对手,而姜姜痛失极无量这个傀儡之后,身边已经没有可以操控的傀儡,她很快就败在了萧长渊的手里。

姜姜尖声哭嚎:“我只是一个小孩!你不能打小孩!你没有人性!”

萧长渊面无表情地折断她的手臂,冷笑道:“小孩?

听听你这骨裂声,分明是二十多岁的骨头,你还有脸装小孩?”

姜姜哀声惨叫:“好疼好疼!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不是想让我给她解蛊吗?

我解还不行吗?”

姜姜六岁就开始用身体养蛊,二十多年过去,她的身体仍旧看起来只有六岁。

很多人都是因为她的外表,所以对她放松了警惕,但这招对萧长渊却行不通。

萧长渊将姜姜带到云翩翩身前,姜姜从怀里掏出银盒,正要打开,萧长渊猛地踩断了姜姜的腿,他冷笑道:“你以为朕不知道如何解蛊吗?”

姜姜疼得冷汗狂流,她回过头,神色癫狂地诱惑他道:“我把她变成你的傀儡不好吗?

这样她就能永远陪在你身边了。

她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会听你的话,你也很寂寞吧?

你不想要一个永远陪伴你的傀儡吗?”

“真可怜。”

萧长渊眸光讥诮地望着她:“你这辈子都没有真心爱过一个人吧?

所以才会需要这种恶心透顶的傀儡陪伴你,你可真是不幸。”

姜姜被他挖苦得嚎啕大哭起来。

萧长渊寒声说道:“接下来,朕应该先捏碎你哪个骨头哪个筋脉呢……”

姜姜立即被他阴森恐怖的话吓得止住了哭泣,用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手腕,摇晃手里的铃铛:“你重新划破她手腕上的伤口,蛊虫就会被我引出来了。”

萧长渊皱眉望向云翩翩。

“忍着点疼。”

云翩翩脸色苍白地点头。

萧长渊动作极快地划破了她的手腕。

那只白皙纤细的手腕上出现一道极细极窄的血痕,姜姜将她带血的手腕凑近云翩翩,摇晃铃铛,云翩翩手臂的皮肤下渐渐出现一个会动的凸起,它缓缓向手臂下方爬去,云翩翩耐不住好奇心想看,突然被萧长渊捂住了眼眸。

“闭眼。”

云翩翩只好听话地闭上眼睛。

从云翩翩手腕的血痕里爬出一只通体血红的虫子,云翩翩感受到了那濡湿恶心的触感,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

萧长渊抱住了云翩翩。

他将姜姜扔给了禁卫军统领,抱着云翩翩用轻功登上珞泉山顶,他们来之前,云翩翩曾在他怀里,神采奕奕地说要去珞泉山的山顶看美丽的日落。

珞泉山顶,草木葳蕤,一望无际的碧绿芳草地,清风拂过,白色的小野花在绿草之中若隐若现,引来蝴蝶飞舞。

远方,日落虞渊,霞光万丈。

赤金色的落日,将漫天的云霞染成了金色,流景扬辉,壮阔而美丽。

萧长渊抱着云翩翩席地而坐。

云翩翩在萧长渊的怀里醒过来。

她终于想起了所有的一切。

纯洁温柔的失忆渊。

冷酷残暴的暴君渊。

稚嫩冷漠的少年渊。

冰冷死寂的萧长渊。

还有死在雪地血泊里的原著渊。

她经历了萧长渊人生的每一个阶段,看着他从稚嫩的孩童,成长为暴戾恣睢的帝王。

他青涩的模样,嗜血的模样,稚嫩的模样,还有他万念俱灰的模样,甚至他孤独赴死的模样……

她全都历历在目。

耳畔传来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音。

“醒过来了?”

云翩翩窝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萧长渊问:“落日好看吗?”

云翩翩在他怀里继续点了点头。

“夫君喜欢落日吗?”

“喜欢。”

“为什么喜欢?”

“朕喜欢看到它垂死挣扎的样子。”

云翩翩:“……”

萧长渊继续道:“不管它多强大,终将要走向落幕。

垂死挣扎都是徒劳。”

他知道她恢复记忆之后,她就会记得回家的路,她拥有了选择的权利。

从今往后,他会永远地陷在随时会失去她的恐慌跟痛苦之中。

他看到这轮金色的落日,就仿佛看到了未来的他自己。

他终将走向落幕。

他知道他是在做徒劳的垂死挣扎。

所有人都会离他而去。

母后、外公、皇兄、小蝴蝶……

他注定会被所有人抛弃。

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云翩翩说道:“我觉得太阳不像是在落幕,反而是在照亮黑夜的路,它在跟黑夜打招呼呢,欢迎黑夜到来,因为太阳喜欢黑夜,所以想将最美的样子给它看,现在就是它最美好的样子。”

萧长渊没有说话。

只收紧手臂,将云翩翩紧紧抱住,像是在用力汲取她身上的温暖。

如同溺水的人抱住一根浮木。

云翩翩低声说道:“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听到后一定会很高兴。”

“告诉朕,你永远不会离开朕。”

他心中最好的消息,就是这句话。

云翩翩眼眶泛软,轻声说道:“其实我昏迷这两年,去了一趟你小的时候,我变成了一只小老虎……”

男人的身体陡然一僵。

察觉到男人的反应。

云翩翩弯起唇角,继续道:“我陪你度过了两年呢,萧长渊,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再骂我没有良心了,因为我的良心早就被你吃了,你要对我负责……”

男人抱住她的手臂微微轻颤。

“疼不疼?”

云翩翩眼眶泛泪,安慰他:“我一点都不疼,真的,当时我的灵魂都溢出来了,他们没有弄疼我,我跟你发誓。”

男人却将她抱得更紧了。

声音低沉沙哑。

“一定很疼。”

云翩翩忍着眼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一点:“后来我变成了小蝴蝶,陪你玩了一个夏天,你是不是以为我抛弃了你?

其实不是,我是寿终正寝了,蝴蝶活不过夏天,我不是仙女,所以我死在了那个夏天,对不起,我没有陪你玩完最后一场游戏就死在了角落里……”

“你没有对不起朕。”

萧长渊用力地抱紧怀里的人。

云翩翩仰起小脸望向他:“萧长渊,我们继续玩那个游戏,好不好?”

“好。”

“那你闭上眼睛。”

萧长渊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云翩翩望向男人清冷如玉的俊脸。

他闭上眼眸的时候,五官看起来格外的清秀俊逸,就像一个青涩的少年。

“你可以睁开眼睛找我了。”

萧长渊睁开眼睛。

那双漆黑幽暗的墨眸专注地盯着她。

云翩翩张开双臂,欢呼地扑到了萧长渊的怀里,将他摁在翠绿的草地上。

“大暴君找到他的小蝴蝶啦!”

那场戛然而止的游戏。

终于迎来了它最浪漫的结局。

那只小蝴蝶变成了云翩翩。

他没有被任何人抛弃。

萧长渊眼睫轻颤,双手用力扣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翻身将她摁在地上,双目猩红,发狠地吻住了她的红唇。

“云翩翩,我爱你。”

碧绿的山野,蝴蝶振翅飞舞起来。

宛若落英缤纷倒扑天际。

云霞漫天,壮阔浪漫。

.

爱情最是缠绵悱恻。

它使人感受到心脏碎裂的痛楚,同样也会使人感受到如糖似蜜的满足,它带来伤痛,同样也治愈伤痛。

爱情来临的时候,我们会患得患失,我们害怕拥有,害怕失去,害怕褪色,害怕人心易变,害怕所爱非人。

害怕我们的爱情终将会落幕。

但,那又如何呢?

尽情地去享受这一刻的狂热。

不要去问黄昏是否会来临。

人生如梦,岁月如歌。

歌尽长云,不问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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