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滴毒(1 / 2)
北京,机场。
一样的雾霾天。
宋初抬眼看天色,而后就从包里取出口罩戴上。
宋诚紧跟着走出机场,从宋初手里顺手接过她的行李箱,宋初回头,说:“没事,我自己拿的动。”
宋诚没理会她这句话,直接推着行李箱往外走:“走吧,我车就停在停车场。”
一路无言回到家。
宋初一踏进家门就被一个毛茸茸的团子抱住了腿,她一垂眼就笑了,抱起毛团子,任由元宵兴奋地舔她的脸。
“你还记得我呢。”宋初笑着,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
“狗忠诚着呢。”宋诚回了一句。
“嗯,人也忠诚。”宋初说,她把元宵重新放回地上,检查了它的食盘里还有些狗粮,又接了干净的水放在另一边。
“爸,它是不是长大了。”
“嗯,大了挺多,还重了几斤,奶狗,长得快。”宋诚回答。
“每天都是你喂的吗?”
“我在家就我喂,前几天没在家就让别人喂的。”
宋初笑了声:“您比我会照顾它。”
“初初。”宋诚看着她,“我已经联系好了心理方面的专业医生,明天我们一起去一趟医院吧。”
“好。”宋初应了一声。
“这么多年,爸是真的太忽视你了,连你这么严重的病也不清楚,真是……太对不起你了。”宋诚深深叹了口气。
“您别这么说。”宋初顺了顺元宵的毛,又起身到父亲身边轻轻抱住了他,“这病都这么多年了,其实没这些事我到现在也不愿意多说。”
“你和亦安那孩子……”
宋初说:“我们是认真的,爸,我只喜欢他,喜欢不上别人了。”
“我不是想要改变你的想法,但是爸爸就是想让你知道,如果真选择了跟亦安在一起,往后的日子可能总要担惊受怕的,你妈妈她当时就忍受不了。”
宋初笑了一声:“我不是她,我喜欢他,也喜欢您,我敬佩所有缉毒警,就是他真遇到不测,我也守他一辈子。”
宋诚连声音都有些哽咽,狠狠攥了下拳头
“好,那我们,一起,先好好地把病治了。”
宋初笑了:“好。”
晚上时季亦安打了一通电话给宋初,当时她正坐在卧室外的阳台,初春天气还料峭,宋初裹了件厚棉服,赤着脚脖子,面前支着画架,正在画望出去的夜景。
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路灯、树木、行人罢了,没有星星。
“在干什么?”
“画画。”
季亦安能听到电话里传来的隐约的风声,眼前瞬间浮现出宋初画画时的模样:“别冻着了。”
“穿挺厚的。”宋初笑道。
“在画什么?”季亦安倚在一棵树边,点了根烟咬在齿间。
“夜景。”宋初说,“可惜,没有星星,亦安,你那有星星吗?”
季亦安抬头看天,因为时差和本身纬度低的关系,他这里刚刚是日暮时分,大片的火烧元和晚霞染红了整片天空,像是一团炽热的火。
他听着宋初那句“你那有星星吗”,无端想起了宋初那双眼。
望过来时就像亘古的银河,眼尾略窄,漂亮的卷翘弧度,瞳孔清澈像一颗少时唱完的玻璃珠子,笑起来时波光粼粼。
“有。”季亦安想着她的眼眸。
宋初重新调好颜料,根据季亦安的描述重新在那一片漆黑的天上点缀上晶莹的星辰。原本沉郁的画也仿佛瞬间变得晴朗起来。
“明天就去医院了?”
“嗯。”
“别怕,好好治,别抵触医生。”
“嗯,我知道。”宋初放下画笔,靠着椅背,声音淡淡的,“你也小心,出任务前告诉我一声,让我放心。”
季亦安哼笑一声:“知道,宝贝儿。”
***
看心理医生的过程并不好受,他把宋初过去的种种都翻来覆去的询问,各个时间节点,各个细节,各个早已经潜入她的潜意识误以为已经忘记了的信息。
等宋初说完已经出了一层汗,连带着还有些恶心想吐。
最近这段日子她被反复剖开的频率太高了。
心理医生给她倒了杯水:“喝点热水,现在状态怎么样,还能坚持吗?”
“没事。”宋初摇头,小口喝了口水。
心理医生把外面等着的宋诚也叫进来。
“怎么样医生,心理问题严重吗?”宋诚忙问。
“挺严重的,这个年纪有这样问题的不多。”心理医生取出一副细边眼镜戴上,“目前的判断是躁郁症,抑郁和躁狂发作的双相障碍,情绪不稳定性严重,会出现抑郁和躁狂混合发作的特点。”
宋诚站在宋初身后,双眉紧皱,生怕漏了医生说的哪一个字。
尽管宋初之前就跟他说了自己有心理问题,可当真正听到“躁郁症”时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他的女儿啊,虽然这些年他的确关心不足,可也的的确确是真正爱着护着的女儿。
“我会给你配些药,每天定时定量的先吃一阵子,会对情绪调控有缓解作用。然后每周过来一次,我再根据实际情况改变药量。”
“好。”宋初点头。
两人一块儿去药房取药。
药房护士拿过病历单一看,又抬眼看了眼宋初,说:“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真得努努力好好把病治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宋诚朝她点头:“是啊,是要好好治病。”
站在后头的宋初也勾着唇角懒懒的轻笑一声。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回到家后,宋初跟宋诚一块儿吃了中饭。
“昨天你妈妈给我打电话了,我给她说了你的病,说是要回国来看你一趟。”宋诚说。
宋初微微一愣,她对“妈妈”这个词实在陌生,父母离婚时她还没有自己的手机,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妈妈的电话号码。
可她也不恨那个人,宋初的情感认知问题让她从前连爱都感觉不到分毫,更何况是恨,她只不过是觉得陌生。
“我也不是什么真要了性命的病,没必要这么麻烦。”宋初淡淡说。
“刚才医生不是也说了让你多跟人接触接触,你也是好几年没跟你妈见面了,回来聚一聚也好。”宋诚说。
宋初也没了异议:“也好。”
“那后天她回来了我去接机把她接回来。”
吃过饭,宋初把每一类药都规整,按医嘱各自服下,药丸顺着食道滑下去时的感觉挺奇妙的。
放到几个月之前,宋初自己都没想过有一天她会主动去治病,还真心希望能把病治好了。
大概是吃完药后的心理作用的关系,宋初觉得自己的心境格外的平静,像一汪清潭,而非死水,风吹过,泛起层层涟漪。
季亦安没有联系她,宋初便也不去打扰。
她抱着元宵进了自己卧室,同它玩了会儿便睡觉去了,元宵也一同睡在她床上,毛茸茸的脑袋蹭了她的手心。
温热的触觉提醒她,这是生命,鲜活的生命,有情感的生命。
再醒来时天还没黑,正是日暮时分,天空泛着点迷幻的紫,初醒过来时漂亮的仿佛还在梦中。
宋初捞过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
从前她常常一睡就是到夜里七八点钟,她是个梦中人,也习惯性的沉沦其中,可今天没有。
稀奇。
她正想着,床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亦安。”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轻笑,声音有点闷:“接这么快。”
“刚醒,手机就放在旁边呢。”
“去过医院了吧,医生怎么说的?”
“说是躁郁症,躁狂加抑郁混合发作的那种。”宋初声音淡淡的,“哎,你提醒我了,又该吃药了。”
季亦安刚刚结束会议,他们拿到了关于顾慈念的最新资料,发现他这些年都是拿假身份生活的,通过追查那个假身份,他们已经可以推断出那11个毒贩死时他就在金三角,并且根据他前面十几年的活动轨迹,他们当初的猜测是成立的——
顾慈念极有可能就是弩古!
这对于他们警方来说简直是一个突破性的进展。
而宋初的离开也让蚯蚓跟季亦安的关系出现裂隙,他们原本就是因为利益才联系在一起,关系轻而易举就可以斩断。
季亦安目前怀疑,自己已经成为了蚯蚓的头号对象,蚯蚓只要杀了季亦安,私吞了那份高含量的“蓝太阳”制作方案,就再也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他了。
一场大战已经避无可避。
现在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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