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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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香急道:“像啊!他和王怜花很像啊!你看这鼻子,这嘴巴,这下颏,这脖子,都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夫人都说他俩很像的!”说到这里,忍不住低下头去,点点珠泪落在地上,苦涩一笑,说道:“让公子见笑了。我……我从前盼着这孩子和王怜花一点儿也不像,现在……现在却盼着他和王怜花一模一样。这样一来,你们也能看在他的模样的份上,对他多照顾一二。”

贾珂“嗯”了一声,说道:“脸蛋不怎么像,也许身上就像了。王怜花的左屁股上有两点米粒大小的胭脂痣,他总跟我说,这两点胭脂痣,全天下只有他有,别人就算有,也不可能长在这里。不知他儿子有没有?”

贾珂这句话却是王云梦没有预料到的,染香虽不知道王怜花屁股上有两点胭脂痣,但她知道这孩子的屁股上一点痣也没有,说道:“这倒不巧,这孩子在这点上没有随他父亲。”心中则想:“那地方长两点痣,多难看啊!难为王怜花竟然会当这是什么厉害无比的事情,得意洋洋地向贾珂炫耀。”

贾珂听了这话,眼光在染香脸上转了几转,将孩子放到桌上,然后上前走了两步,站在染香面前,笑道:“染香,你知不知道,诬陷侯爷夫人和别人私通,谎称孩子是侯爷夫人的亲生骨肉,是什么罪名啊?”

这一句话说得十分温柔,染香听来却如雷轰电掣一般,没料到贾珂刚刚还温柔和气地跟自己讨论孩子的事情,现在居然就翻脸说自己是在撒谎骗人了。

染香看着贾珂那双点漆似的眼睛,在他的目光中,自己就好像是他此生挚爱,是他放在心尖上呵护的人。但她知道这都是假的,贾珂眼中没有柔情,只有杀意,一时吓得脚都软了,双手藏在衣袖中不住颤抖,随即强作镇定,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贾公子也喜欢自欺欺人。”

贾珂哈哈一笑,说道:“自欺欺人?究竟是谁在自欺欺人?我故意跟你说,王怜花屁股上有两点胭脂痣,你居然就信了。你连王怜花屁股上一点小痣也没有都不知道,是怎么跟他生下这个儿子的?这等奇闻异事,我真是头一回听说。你倒说来听听。”

染香一呆,心道:“原来我是在这里露出了马脚!”

她确实不知道王怜花屁股上有没有痣,毕竟她和王怜花最亲密的时候,也不过是王怜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她躺在地上辗转难眠,王怜花又没有在别人面前裸奔的嗜好,她去哪里看王怜花身上有没有胭脂痣?

染香只觉一股凉意自心底直冒上来,心知若是自己就此向贾珂坦白,不仅王云梦饶不了她,王怜花饶不了她,贾珂也饶不了她,从王云梦找上她的那一刻起,她便退无可退,只能跟着王云梦一条路走到黑了。

她定了定神,凄然一笑,说道:“贾公子,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把王怜花当成宝贝,和王怜花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深深记在心里,连王怜花哪里长了痣,哪里没长痣,都记得清清楚楚吗?实话跟你说,王怜花每次碰到我,我都会感到无比的恶心,每次他来找我,我都闭上眼睛,看也不看他一眼,反正又不需要我主动。我从没看过那里,自然不知道那里长没长痣了。”

贾珂却已经不信她的话了,毕竟她在原著里不仅床技高超,擅长一心二用,即和王怜花上床之时,一面热情回应王怜花,一面在心里想沈浪,还会因为王怜花完事以后,毫不停留地穿衣走人,对她半点也不留恋,而对王怜花恨之入骨。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闭着眼睛在床上假装死人?又怎么可能不记得王怜花究竟有没有两点那么米粒大的胭脂痣?

当下微微一笑,说道:“只要你现在抱着你的孩子,走到外面,对着所有人,连说三声:‘我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女人,因为贪图富贵,就趁王怜花不在,对贾珂谎称这孩子是王怜花的孩子,只要贾珂认下孩子,到时王怜花回来,木已成舟,他也反驳不能了。其实这孩子和王怜花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从来没和王怜花亲热过!’那我倒可以饶你一命,再过一会儿,便是我想要饶你性命,也办不到了。”

染香沉默不语,心想:“就算你饶了我的性命,夫人又怎么可能饶了我的性命?还有王怜花……王怜花知道这件事以后,定会将我挫骨扬灰,以泄心头之恨。唉,开弓哪有回头路?”

然后将自己背着的包袱放在桌上,从中取出一件物事,放在包袱旁边,说道:“贾公子,你一直不信这孩子是我和王怜花的孩子,我不怪你,毕竟你深爱王怜花,自然不愿相信他会对你不起。但我说的话,句句千真万确,不信你看这个眼不眼熟?”

贾珂走到桌前,一看之下,不由一呆,说道:“这是……”

只见桌上放着一座小小的荷塘,以翡翠雕成。荷塘上铺满荷叶,生满荷花,一叶小舟从荷花和芦苇中穿了过去。舟上有两人,一个是“王怜花”,坐在船头,身子微微后仰,双手抱着一条大鲤鱼,左脚伸进水面,右脚离开水面。一个是“染香”,站在“王怜花”身后,伸手捂住“王怜花”的眼睛,低头望向“王怜花”怀中的鲤鱼。

贾珂一眼便认了出来,这座翡翠雕像正是王怜花先前雕的那一座,只不过舟上的两人,本应该一个是“他”,一个是“王怜花”。

虽然贾珂不会雕刻,但他和王怜花朝夕相处,对王怜花的雕刻手法自是了如指掌,仔细瞧了一会儿,就发现和小舟上的“王怜花”相比,“染香”的面部线条略显粗糙,并且王怜花的翡翠像,便如活人被缩小了、涂绿了、放在舟上一般,一颦一笑,皆是活色生香。染香的翡翠像,却少了这种勃勃生机。二者虽然风格极像,但“染香”绝不是出自王怜花之手。

染香幽幽地道:“先前我向王怜花讨了一个礼物,他答应了,后来就送给我这座翡翠雕像,说道陆龟蒙写过:‘把钓丝随浪远,采莲衣染香浓。’”

贾珂听到这里,心头一跳,暗道:“是那句诗啊!”

染香道:“这句诗中,有我的名字,我不是向他讨个礼物么,这座‘荷塘行舟’,又贵重,又精致,还是他亲手做的,当作礼物送给我,他够慷慨了。贾公子,我知道王公子送过你许多他亲手雕成的玉雕,你应该能够认出来,这座翡翠雕像是不是出自他之手?我若和他没有关系,他怎么可能费心思送我这样珍贵的礼物?”

贾珂忽然一笑,说道:“这是王怜花亲手送你的礼物?”

染香脸上微露羞涩,点了点头。

贾珂笑道:“他送你这礼物的时候,这个小人——”伸手指向小舟上的“染香”,继续道:“就已经是你了?”

染香又点了点头,说道:“这是他送给我的礼物,这个小人不是我,又会是谁?”

贾珂点了点头,笑道:“既然这是他送你的礼物,那你干吗带在身上?翡翠珍贵易碎,你不怕摔碎了吗?”

染香向那孩子望了一眼,满脸爱怜,柔声道:“王怜花这座翡翠像,雕刻得真好,和我一模一样。从今往后,我只怕再也见不到这个孩子了,如果可以,我真想把这座翡翠像留在这孩子的身边,等他长大以后,看见这座翡翠像,也能知道他的亲生母亲,究竟长的是什么模样。贾公子——”说到这里,望向贾珂,却见贾珂不知何时出去了,这时走进花厅,手中拿着一只水壶。

染香不由一呆,说道:“贾公子,你拿水壶做什么?”

贾珂悠悠闲闲地举起水壶,去浇这桌上座翡翠雕像。

壶中清水泼在翡翠雕像上,便如一场大雨淋了下来,不过须臾,荷塘中蓄满清水,更显翠绿雨滴。船中的水排了出去,船中的人头上、脸上、身上,到处都是水,身上的衣服渐渐落了下来。“王怜花”一丝|不挂地坐在船头,怀中抱着一条大鲤鱼,“染香”同样一丝|不挂地站在他身后,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如花似玉的女人脸蛋,剑拔弩张的男人身体,模样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贾珂看向染香,见她红胀了脸皮,怔怔地望着翡翠雕像,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笑道:“染香,这就是王怜花送你的礼物吗?当真看不出来,你竟然长了一具男人的身子。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你还是脱下你的衣服,给我看看。

如果你的身子,真和这个翡翠雕成的染香的身子一模一样,我便相信你的话。否则的话,我便认定这座翡翠雕像是你从我家里偷走的,然后找人把我的脸改成了你的脸。你自以为有这翡翠雕像在,定能高枕无忧了,可是你不知道,王怜花雕的每一座人像,都不似看上去这样简单。

这个秘密只有我和他知道,你不知道,你找的人也不知道,所以闹出了这样一个女脸男身的笑话来。假如这座翡翠雕像真的是王怜花亲手送给你的,这个人像是王怜花亲手改的,那么以他事事追求完美的性格,决计不会犯下这种可笑的错误。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染香嘴唇一动,又一动,然后捂住脸颊,抽抽噎噎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许……也许王怜花故意这样做的。他就是没安好心,他想故意捉弄我!!”

贾珂放下水壶,微笑道:“染香姑娘,我适才跟你说过:‘再过一会儿,便是我想要饶你性命,也办不到了。’这句话你应该没忘?”

染香心中一凛,颤声道:“你……你要杀我吗?”

贾珂淡淡的道:“我在这里跟你废话这么多句,不过是为了调查清楚,这个孩子究竟是不是王怜花的。现在我已经知道,这个孩子和王怜花没有关系,你也和王怜花没有关系,那么你在我这里,就没有什么用处了。你放心,你还不会死,起码现在不会。因为像你这样的小角色,便是杀你一百遍,也不能让人解气。”然后看向门口,微笑道:“杭大人,请进来罢。”

染香惊惧交加,看向门口,就见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人走进来,原来是杭州知府杭林丰。

染香抱着儿子,来节度使府门口,求贾珂同意她的儿子认祖归宗一事,在杭州闹得沸沸扬扬,不过四五分钟,就压下了这几日最火的新闻——富商豪掷十万两白银买下沈天君之女沈飞飞,次日富商全家身亡,沈飞飞失踪,成为杭州城最火的新闻。杭林丰作为杭州知府,在莫邪去找他之前,他便已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解得一清二楚。

杭林丰本来和其他人一样,都认为贾珂自己身世尴尬,绝不会将这件事情闹大,以免世人将这件事和月神做的事联系在一起,只会捏着鼻子咽下这个亏,不料贾珂竟然派小厮叫他过来,说道有一件大案子要查,言下之意就是说,染香是一个骗子,她和王怜花的故事都是她编出来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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