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2 / 2）

金刚门虽是少林寺火工头陀偷学武艺，打死达摩堂的首座苦智禅师，逃到西域以后建立的门派，但一来火工头陀在少林寺多年，每日只用在灶下烧火，无需念经诵佛，反而因为自己屡遭监厨僧人殴打辱骂，监厨僧人却没有遭到报应，便对佛家因果一说嗤之以鼻，继而对佛家所有言语都不屑一顾。

二来火工头陀因为常年受监厨僧人的欺辱，恨屋及乌，将合寺僧侣都恨上了，那泥胎金身的佛祖，自然也被他记恨上了。

三来虽然少林派的厉害武功，十之八|九要与佛法相辅相成，若是只练武功，却不修禅理，一直修炼下去，若非走火入魔，便是重伤不愈，但火工头陀当年偷学武艺，只偷学到了拳脚兵刃的功夫，至于内功一道，却只偷学到了皮毛。

火工头陀见自己偷学不到内功，便将重点都放在外功的修炼上，因此金刚门外功极强，和少林派如出一辙，内功则大相径庭，自然不必像少林僧人那样，学武之前须得研习禅理。

便是如此，金刚门从掌门到弟子，手上使的虽是少林派的功夫，却没一人信佛。

那青衣老者也不信佛，怔了一怔，说道：“不信，阁下问我信不信佛做什么？难道阁下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

贾珂却不回答，微微一笑，说道：“你不信佛，可愿信我？”

那青衣老者皱起眉头，心中的敬畏之意霎时间烟消云散，不耐烦地道：“瞧你年纪轻轻，模样不凡，说的话怎么疯疯癫癫的？我干吗信你？你干吗不信我？”

贾珂只是微笑，抬起右手，合拢折扇，在那青衣老者那光溜溜的头顶上轻轻地敲了一下，那青衣老者立时倒在地上。

众人适才听到贾珂这几句话，也和那青衣老者一般，觉得贾珂十有八|九是个疯子，心中不免感到可惜。

待见到贾珂举起折扇，在青衣老者的头顶上敲了一下，人人心中一凛，暗暗叫苦，均想：“完了！完了！谁不知道，四师兄最大的心病，就是他那光秃秃的头顶！平日里谁敢在他这光秃秃的头顶看上一眼，他都会勃然大怒，这疯孩子竟敢用扇子去敲四师兄的头顶，四师兄怎能饶过他？这次定要血溅大堂了！这疯孩子死不足惜，但愿四师兄杀死他以后，心里的气就消了，可不要迁怒于我！要不我还是赶快离开这里！”

谁想还不等他们站起身来，就见那不可一世的青衣老者倒在地上，双眼大睁，脸上犹有惊愕之色，身子一动不动，竟已气绝身亡了。

这一变故大出众人意料之外，人人呆在当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片寂静之中，只见贾珂越过那青衣老者的尸身，走到离那青衣老者最近的一个方面长身的大汉面前，微微一笑，说道：“你可信佛？”

那大汉激灵灵地打个冷战，全身冷汗直流，颤声道：“信……信……我信！”

其实他也不信佛，只是他知道自己不是四师兄的对手，四师兄面对贾珂时毫无还手之力，那他一定也毫无还手之力，还不如顺着贾珂的话，不论贾珂叫他做什么，他照做就是，总之不要将他杀了。

贾珂微微一笑，说道：“你可愿信我？”

那大汉连忙点头，说道：“信！信！我信！”他心情激荡之下，直接跪在地上，抓住贾珂的袍子，凑到嘴边，亲了一口，说道：“从今天起，我就只信公子！”

忽听得一个大汉啐了一声，拔出长刀，青光闪闪，骂道：“呸，胆小鬼！咱们这么多人，他却只有一个人，一人一刀，也能把他砍死了！你跪他做什么？大家一起上，砍死这小子，为四师兄——”

那大汉说到这里，众人忽觉眼前一花，跟着响起一声惊呼，众人连忙定睛看去，只见那大汉上一秒还站在一张靠窗户的桌子旁边，下一秒竟已坐在那青衣老者适才坐着的椅子上，贾珂站在他旁边，微微一笑，问道：“你可愿信我？”

那大汉只知道是贾珂把他带到这里来的，至于贾珂是如何把他带到这里来的，他却全没看见，就仿佛他刚刚睡了一觉，睡醒以后，就被贾珂带到这里了似的。

他一生之中，从没见过这等犹如鬼魅的身手，霎时间宛如身在噩梦之中，脸色煞白，额上冷汗直流，说道：“你……你是人……是谁？”

贾珂微微一笑，说道：“我既不是人，也不是鬼。我只问你，你可愿信我？”

那大汉尚未回答，忽听得呼呼风声，自贾珂背后响起，只见二十余名大汉，或执兵刃，或挥拳头，一齐向贾珂攻来。

那大汉心中一喜，便欲大叫一声：“好样的！”但是“好”这个字刚到嘴边，就见贾珂微微一笑，伸手递出折扇，以快捷无伦的身法，避开这二十十余人的武器和拳头，同时在这二十十余人的头顶上一一敲了一下。折扇每碰到头顶，发出哒的一声轻响，便有一人倒在地上。

一片寂静之中，那大汉只听得哒……哒哒……哒……哒哒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响起。

每响起哒的一声，就会跟着响起咚的一声，他知道每一道声音，代表的都是他的一个同门师兄弟死在了贾珂的扇下，不过须臾，他已心力交瘁，涕泪横流，叫道：“我信你！我信你！”

说话之时，那二十人尽皆倒在地上，酒楼里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满地尸体，只觉遍体生寒，心中说不出的恐惧。

这时酒楼里的金刚门的弟子，除了那两个大汉以外，还有三个大汉活着，他们的胆量向来很小，适才师兄弟们一齐向贾珂出手，他们见贾珂武功高强，只觉自己决不是贾珂的对手，不敢跟师兄弟们一起冲上去，不想这份胆怯，竟然救了他们一命。

贾珂转头看向那三名大汉，不等他说话，那三名大汉便颤声道：“我……我们也信你！我们也信你！”

贾珂点了点头，微笑道：“那你们可愿追随我？”

那五名大汉连忙点头，生怕点头点的慢了，贾珂心生不满，就将他们杀了。

贾珂微微一笑，说道：“很好。我问你们：这些死去的人里面，谁一个普通百姓都没有杀过？”

那五名大汉均想：“这……这可如何回答？别说他们了，就是我们也杀过普通百姓啊！我们学武功，不就是为了欺负别人嘛！”

贾珂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回答，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们从前虽然做过恶，杀过人，但他们既已死了，便算是还清了一部分罪孽。我再问你们：这些死去的人里面，谁杀普通百姓杀的最少？”

那五名大汉听到这话，连忙伸手去指。有两人指向一个红衣大汉，有两人指向一个蓝衣大汉，还有一人指向一个绿衣大汉。

那五人见他们选出了三个人，连忙对视一眼，唯恐贾珂认为他们是在撒谎，纷纷解释道：“陈德是我们师兄弟之中，脾气最好的人，他很少杀人，我想他杀的普通百姓，一定是最少的。”

“赵清河父母都不会武功，他平时还会回家帮父母牧牛呢！我看他杀的普通百姓才是最少的。”

“你们都错了！杀人最少的人，一定是张果！上次我看见一个不会武功的娘们，一巴掌打在张果的脸上，张果都没反手扇她一巴掌，或者扭断她的脖子。张果的脾气才是最好的！”

贾珂点了点头，说道：“你们把这三人扶起来。”

那五名大汉大吃一惊，心想：“他们都已经死了，你要我们扶起他们来干吗？难道你杀死他们还不够，你还要鞭尸？”酒楼里的其他人也都吃了一惊，还有人心想：“我看他没有带鞭子，不像是要鞭尸，难道他要吃人？”想到这里，一股恶心自胸口直涌上来，险些便要呕吐出来。

那五名大汉虽然满腹疑虑，但贾珂积威之下，他们不敢不做，当即从众师兄弟的尸体之中，找出陈德、赵清河与张果三人的尸体，各自将这三具尸体抱了起来，只觉尸体微有余温，但全无脉搏，显然已经死了。

贾珂走到陈德面前，伸手去摸他的心口。

整个酒楼的人都想：“原来他不是想要鞭尸，也不是想要吃人，他只是有恋尸癖！”

不过一会儿，贾珂放下了手，走到赵清河面前，又伸手去摸他的心口。

众人越看越奇怪，心道：“他这也不像是恋尸癖啊！难道他是恋胸癖？”

就在这时，陈德咳嗽一声，随即睁开双眼，低声道：“我……我在哪里？”

众人陡然间见到这已死之人，竟然活了过来，无不吓得身子发颤，大声惊叫。那将陈德抱在怀里的大汉，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一下便将陈德扔了出去，若非他刚解过手，只怕这时一泡尿已经撒了出来。

黄豆大的汗珠自那大汉的额头上滚滚而下，他颤声道：“陈……陈师兄……冤有头……债有主……不……不是我……不怪……我……你……可不要……要索命……你也不……不要找我！”说到最后，忍不住哭了起来。

陈德刚刚死而复生，身上没剩下几分力气，被那大汉扔了出去，眼看就要撞上墙壁，却也无力抓住什么东西，正恼怒间，忽觉肩头一紧，眼前一花，回过神时，竟又回到那大汉的怀里，那大汉满脸泪珠的大脸，与他离得很近很近。

贾珂微笑道：“他刚活过来，你就把他扔出去，是想要他再死一次吗？”

陈德怔了一怔，说道：“我、我死了？”随即想起适才自己陷入一片虚无之中，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了，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渐渐有了知觉，一颗停了的心脏也渐渐开始跳动。

这感觉是如此的模糊，却又如此的真实，令人不得不相信，这件事是确实存在的，他脸上满是惊骇神色，激动得不能自已，说道：“是、是了！我死了！我已经死了！可是你把我救活了？是你把我救活了？”

贾珂微微一笑，说道：“不错，是我把你救活的。我再问你一遍，你可愿追随我？”

陈德心想：“我刚刚已经死了，确实已经死了！可是他把我救活了！医术最厉害的大夫，也只能把垂死的病人救活，可不能把已经死去的人救活！他不是人！他是神！他是神！”

他只道贾珂什么伤都能治好，只要自己跟随贾珂左右，那么自己就是不死的了，不由得欣喜若狂，从那大汉怀中下来，跪在地上，说道：“我陈德愿意一生一世都追随公子！”

只听得咚咚声响，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胖子跑了过来，走到贾珂面前，躬身道：“公子，我也愿追随你，求你收下我！往后你去哪我就去哪，这家酒楼我不要了，老婆孩子我也不要了，只要能追随在公子左右，公子叫我做什么都行！”

这人正是酒楼掌柜，他平时最喜欢看那些志怪，眼见贾珂将死人复活，便认定贾珂是神仙下凡，来点化凡人的，自己若能跟随在他左右，说不定也能修成正果，位列仙班，连忙跑过来求这位贾神仙收他做跟班，生怕晚上一步，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贾珂心道：“老大，我在这里装神弄鬼，只是想要拿到‘黑玉断续膏’，顺便找个熟知西域路径的向导，省得我接下来总是走错路，你来这里凑什么热闹啊！还抛妻弃子，学柴玉关吗？小心我抽死你啊！”

当下微微一笑，说道：“你真愿追随我？我先跟你说好，你若要追随我，那么往后我每吩咐你一件事，你都得尽心竭力，做成此事，决不能推脱，更不能敷衍，否则这些人就是你的下场。我问你：你愿意追随我吗？”

那酒楼掌柜神态坚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我陈大发愿意追随公子，不论公子要我做什么事，我都一定竭力以赴。”心想：“这都是神仙给我的考验！唐三藏也是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修成了正果，只要我能做完神仙交代下来的九九八十一件事，一定也能修成正果了！”

贾珂微笑道：“好！那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今往后，你务须尊重妻子，爱护妻子，并与妻子一起照顾孩子。你务须洁身自好，除了妻子以外，再不能与他人亲热。只要你照我说的做，日后我定会再来找你。”

那酒楼掌柜本已决定抛妻弃子，跟这位贾神仙浪迹天涯，听到这位贾神仙吩咐他做的事情，竟与妻儿有关，不由得又纳闷，又失望，心想：“我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能帮我成仙吗？”

待听到贾神仙说，日后他会来找自己，登时喜出望外，暗道：“原来这也是神仙给我的考验！他一定是要看我是不是诚心修仙，所以才吩咐我这么做的。是了，是了，当年下邳神人欲收张良为徒，不也是先用鞋子考验他了吗？这就是我的鞋子啊！”于是一口答应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当时给珂珂选神照经，也有一个原因，就是考虑到了宗教。

死而复生，那是神才有的能力，古代皇帝都喜欢给自己弄一些神兆，就是为了神化自己。

不过这个尺度不好掌握，所以我在中原就不敢弄，在西域这种消息闭塞的小镇，才敢试一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