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9章 第四十六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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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玉道:“前辈说的是现在的贾珂,七年前的贾珂,手上可没有多少钱。他执意搬出来自己住,荣国府只恨他给他们难堪,平时当然不可能贴补他。他手上没有庄子收租,他母亲也没有嫁妆留给他,他想要钱,只能跟别人合伙做生意,过了好几年紧巴巴的日子,手头才终于宽松起来。

就是这根银钗,也是他攒了好几个月的银子才买下来的,那会儿他看中了一把三十两银子的扇子,都舍不得买。后来他又送过晚辈好几根镶嵌珍珠宝石的金钗,那些金钗都太过奢华,可不是一个宫女能戴的,晚辈来刺杀银川公主,自然不敢把那些金钗戴在头上。”

唐玉的话说到一半,向问天脸上的表情便已消失不见。他默默地把玩着这根银钗,一句话也不说,过了一会儿,忽然笑道:“我记得你刚刚不是说,你不喜欢男人,不喜欢贾珂吗?你既然不把他本人放在心上,又为何如此在意他送给你的银钗?”

唐玉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但他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显然他对贾珂也是有情的。沉默片刻,脸上更添几分忧郁之色,终于道:“我将这根银钗的来历告诉前辈,只是希望前辈将藏在银钗里的书信取出来以后,能把这根银钗还给晚辈。

毕竟这根银钗在晚辈心里是无价之宝,其实根本不值多少银子。那四根金钗,还有里面的断魂砂和毒针,前辈都可以拿走,只有这根银钗,晚辈实在不希望它落入别人手中。”说到最后,眼中流露出恳求之意。

向问天没有答应唐玉,但也没有拒绝,问道:“这根银钗怎么打开?”他刚刚打量了这根银钗许久,竟然没有找到打开银钗的机关。

唐玉叹了口气,脸上神色愈发黯然,大概是觉得向问天不可能把这根银钗还给他了,说道:“海棠花最上面那两片叶子,同时向下一按,就可以把银钗打开了。”

那朵玉雕的海棠花一共有七片叶子,两片在上面,三片在中间,两边在下面,这七片叶子都由点翠制成,叶子虽然很多,但是非常好看。

向问天仍没说话,伸手去按最上面那两片叶子,眼看手指就要碰到叶子,忽尔停了下来,就像是给人点住了穴道一般,但很快就收回了手,似乎不打算去按那两叶子了。

唐玉诧异道:“前辈不想看书信了吗?”

向问天向唐玉一笑,说道:“我自然想看里面的书信,只不过是刚刚想起了一件事。”

唐玉微笑道:“不知前辈想起了什么事?”

向问天笑道:“是我从前在神教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兄弟。他武功不错,人也小心,跟在教主身边十几年了,跟那么多难缠的混蛋们交过手,都活着回来了,最后却栽在了自己的善心上。

此事说来当真好笑,那天他听从教主吩咐,下山杀了二十来个人,回黑木崖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女人坐在路上大哭。那兄弟最看不得女人掉眼泪,连忙过去问她怎么回事。那女人跟那兄弟说,她遇上了强盗,身上的盘缠都被那强盗抢走了,只剩下一个荷包掉在了地上,那是她早逝的母亲给她留下的唯一遗物,可是她崴了脚,根本没法过去把荷包捡起来,所以坐在地上急得大哭。

那兄弟听了这话,就过去帮那女人把荷包捡了起来,见上面溅了几个泥点,就用手指在荷包上擦了几下,想要把那几个泥点擦掉,没想到手指刚碰到泥点,便觉指尖一痛,原来荷包里暗藏机关,他手指一压在荷包上面,藏在里面的毒针就伸了出来,他又没有防备,自然是被毒针扎了个正着。

那女人就是你们唐门的人,被别人请来对付那兄弟的。有这前车之鉴在,你说我敢不敢碰这两片叶子。”

唐玉笑道:“这确实是我们唐门的手段,向前辈提防晚辈,也是应该的。但是不按那两片叶子,就打不开银钗,取不出放在里面的书信了,既然向前辈不敢去按那两片叶子,不如把银钗交给晚辈,晚辈来按那两片叶子。”

向问天不以为意地道:“进皇宫都不止一条路,打开这根银钗,难道就只有一种办法么?”说罢,右手食指和中指捏住银钗的钗身,轻轻一捏,银钗就跟面团一般,被他的手指捏成了两段。

唐玉“啊”的一声惊呼,脱口而出:“不要!”声音中充满了悲伤之意,显然是在为贾珂送给他的礼物,就这样被向问天弄成两段而伤心。

银钗钗身中空,藏着三卷白色纸笺,整整齐齐地放在一起,因为银钗被向问天捏成了两段,上下的白色纸笺还藏在银钗之中,中间那卷白色纸笺则显露出来,隐约可见纸上的簪花小楷。

向问天将中间这卷纸笺从银钗中取了出来,这卷纸笺不仅上下折叠了几次,左右也折叠了几次,展开来看,果然是一封书信,诉说自己的痛苦,请求唐玉帮她杀了银川公主,内容不长,落款一个“嫣”字,

另外两卷纸笺都藏在银钗里,将银钗塞得满满的,用手指根本取不出来,须得用很细的针将它们挑出来。

向问天见一时没法将这两卷纸笺取出来,便道:“宫里刚刚发生这种事,我看宫里那些人的神经,就跟紧绷的琴弦一样,一碰就要断了。我现在去御膳房给你弄点东西吃,立马就会有人发现,御膳房的饭菜少了。你先在这里安心养伤,我晚一点再来找你。”说罢,走到唐玉面前,俯身点住了他的昏睡穴,然后把他推到了床底下。

向问天直起身来,看着那张床,神情看上去格外阴沉。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那根被他捏成两段的银钗,忽然转身走到门口,门一开,但见一个少年穿着玄色常服,站在门后面,见到了他,讨好地向他一笑,正是贾珂。

向问天停下脚步,看着贾珂,阴沉着脸不做声。

贾珂手里拿着一块湿手帕,在向问天的脸上擦了几下,向问天脸上的肌肉忽然裂成碎块,簌簌落了下来。

贾珂又用湿手帕在向问天的脸上擦了几下,便露出一张年轻俊俏的脸来,却不是王怜花又是谁。

王怜花恢复了本来的面目,却仍是阴沉着脸不做声。

贾珂被王怜花看得心里发毛,握住王怜花的手,拉着他向前走了一步,把门关上,然后牵着他走到旁边一间房间,把门关上,说道:“难道你相信他的话了?”

王怜花仍不做声,只是呼吸越来越急促,忽然甩开贾珂的手,背过身去,不看贾珂。

贾珂连忙绕到他前面,但是不等看见他的脸,他却又转过身去,似是打定主意,不给贾珂看他的脸了。

贾珂苦笑了笑,心想:“这都是什么事啊!陆小鸡都不如我冤枉!”又一次绕到王怜花面前,还是不等看见王怜花的脸,王怜花又转过身去,不给他看。

贾珂也不气馁,继续绕到王怜花面前。

换做从前,他轻功还要胜过王怜花一筹,定能赶在王怜花转身之前,来到王怜花面前,现在王怜花武功大进,他什么武功都不如王怜花了,当然就没法赶在王怜花转身之前,来到王怜花面前。

他二人一个转,一个绕,贾珂绕的越来越快,王怜花转的也越来越快,也不知两人重复了多少次,五六十次应该是有的,王怜花在原地转来转去,初时只顾生贾珂的气,渐渐觉得这样太傻了,最后忍不住噗嗤一笑,骂道:“你当老子是什么?陀螺吗?”

王怜花这一分心,贾珂又绕到他面前,他却还没来得及转身。贾珂哪会错过这个机会,急忙伸臂将王怜花紧紧抱住。

王怜花虽然觉得这样跟个陀螺一样转来转去实在太傻了,但他可不愿输给贾珂,只希望贾珂能先停下来,他再大获全胜地跟着停下。蓦地里被贾珂抱住,王怜花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呼,懊恼道:“你耍赖!”

贾珂去亲王怜花的嘴唇,笑嘻嘻地道:“有吗?我怎么耍赖了?”

王怜花理直气壮地道:“我是因为跟你说话,才慢了半拍,为了公平起见,你也应该跟我说一句话,然后才能来抱我。”

贾珂笑道:“是这样么,我觉得这句话放在现在说也是一样的。”

亲了亲王怜花的嘴唇,突然恶狠狠地道:“你怎么会觉得唐玉那王八蛋说的是真的?老子跟你说,他说的和老子有关的事情,没一句是真的!什么老子几次问他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什么老子和他朝夕相处,什么他比你更加了解老子,什么他在老子心里的分量比你重,什么老子会为了他不去找任我行算账,什么老子送他了好多发钗,通通都是胡说八道!

对我来说,这世上再没有人比你更重要了,我所有的秘密,也都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你知不知道?还有什么发钗,这么亲密的东西,老子这辈子只给两个人买过,一个是你,一个是之春,你相信唐玉那些鬼话,还不如相信柴玉关爱你妈爱得死去活来,一刻没有你妈就要自杀呢!”

王怜花一直觉得自己才是理直气壮的那个,毕竟他刚刚真的气得想要亲手把唐玉撕成八十一块,甚至连贾珂也迁怒上了,谁叫贾珂确实和唐玉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呢。

可是听了贾珂这一番话,王怜花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心虚,将下颏在贾珂的肩头,乖乖地听贾珂说话。

等贾珂把话说完,王怜花干笑道:“我当然不会相信唐玉那些鬼话。”

贾珂斜眼看他,说道:“真的吗?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看你的脸?”

王怜花干笑道:“我刚刚的表情太狰狞了,我控制不住我的表情,又怕吓到你,只好不让你看了。”

贾珂道:“既然你没有相信唐玉的话,那你怎会气得连表情都控制不住?”

王怜花“哼”了一声,说道:“就算他说的都是假的,他在别人面前说你多么爱他,说你们两个有多少过去,说我根本不像他一样,跟你有这么多过去,说你自己省吃俭用,连自己要用的扇子都舍不得买,却买银钗送给他,我怎能不生气?”

贾珂轻轻抚摸王怜花的后背,说道:“你当然能生气,别说是你了,我听到他说的那些狗屁不通的话,都气得肚子疼了。”

王怜花恨恨地道:“你若是没有跟他经常来往,他今日怎敢说这种话!”

贾珂乖乖认错,说道:“是我不好。”

王怜花“哼”了一声,半晌没有说话,忽然又道:“你真的没有给他买过东西?”

贾珂实在不知应该怎么回答,微微一怔,只能实话实说:“我和他做了这么多年朋友,也经常一起出去玩,当然给他买过东西,逢年过节,他过生日的时候,也会送他礼物,这你也是知道的。不只是他,我也给别的朋友买过东西,送过礼物。我待他和待其他经常来往的朋友没有任何差别,我可以向你发誓,我从来没有送过他发钗、耳环这类贴身的东西。”

王怜花恨恨地咬了贾珂一口。

唐玉说的这些事情,他何尝不知道是假的,

唐玉为何说贾珂和他关系有多好,他又怎会不知道原因。

真正让王怜花耿耿于怀的,是他离开贾珂的那九年里,唐玉一直待在贾珂身边。

唐玉也许说了很多谎话,但这一件事,却是千真万确的。

王怜花焉能不介意?

可是这怪不得贾珂,是他不来找贾珂的。

这也怪不得他,是王云梦威胁他,如果他来京城找贾珂,那么贾家就是下一个马家。

他只能怪王云梦,可是王云梦已经死了,怪王云梦有什么用?他再责怪王云梦,王云梦也不可能良心发现,向他道歉,何况即使王云梦向他道歉了,那九年也回不来了。

王怜花沉默片刻,忽然道:“你都没有省吃俭用,攒好几个月的银子,给我买礼物。”

贾珂忍不住笑了,说道:“可是我把我的全部身家都交给你了啊。何况我没有这么做,只是因为我早就不缺钱了,如果我手上没什么钱,我当然会省吃俭用,攒好几个月的银子,给你买礼物了。难道你和咱们家的银子有仇,不喜欢过富贵日子,倒喜欢过一个铜板掰成两个花的贫苦日子?”

王怜花当然跟银子没仇,也不喜欢过贫苦日子,沉默片刻,说道:“但我还是好生气。”

贾珂柔声道:“你当然会生气了,我也在生他的气,他这样乱说话,搁谁身上不气。但你生气归生气,可不要把他说的话当成真的了。”

然后一笑,问道:“其实你听到我说的那句‘别动,他说谎,银钗是暗器’,就该想到那根银钗,不是我送给他的。”

原来适才唐玉跟王怜花说,要想打开银钗,就要同时去按最上面的两片叶子,王怜花正要去按,忽听得贾珂的声音犹如一条细丝,远远传入他的耳中:“别动,他说谎,是暗器!”

王怜花扮成向问天去找唐玉之前,贾珂担心他发生意外,就告诉他,书里唐玉有一个压箱底的法宝,是一个缎子做的荷包,叫作“散花天女”。这个荷包正反都用金线和珠片绣了一朵牡丹,牡丹的花心就是发射这个暗器的机关。

这种暗器是用唐门的毒蒺藜和霹雳堂的火药制造出的一种新的暗器,花心一碎,藏在里面的火药就会爆炸,毒蒺藜就会自花心飞射而出。

这些毒蒺藜是用十三片叶子制成,每片叶子上都涂着一种不同的毒药,十三片叶子就是十三种不同的毒药,一个人被几片叶子射中,相当于同时中了好几种毒,除了立刻用金银血蛇将这人体内的毒素吸出来之外,不然再没有第二种法子能保住这人的性命。

王怜花当然记得这件事,如果唐玉没有说这根银簪是贾珂送给他的礼物,引得王怜花惊怒不已,心神大乱,王怜花听到唐玉说要去按银钗上的两片叶子,也许就会想起唐玉在书里的那样压箱底的法宝,然后发现虽然银钗和荷包是两种东西,但是银钗和荷包一样,上面都有花朵。

继而想到这根银钗或许和书里的荷包一样,都是唐玉压箱底的法宝,唐玉说了这么多话,其实就是为了引导他去按银钗上的叶子,或者引导他将银钗交给唐玉,让唐玉去按银钗上的叶子。

可惜没有如果,若不是贾珂忽然传音给他,他的手指当时就碰到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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