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5章 第七十一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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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什么‘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而今往事难重省,归梦绕秦楼。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什么‘一枝秾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什么‘竹影和诗瘦,梅花入梦香。可怜今夜月,不肯下西厢’,什么‘冻蕊凝香色艳新,小山深坞伴幽人。知君有意凌寒色,羞共千花一样春’,都是公主经常看的诗词。

不过这些诗词能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不过就是女孩家有了意中人,开始患得患失,多愁善感罢了。”

王怜花也想不出这几首诗词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说道:“‘杨柳丝丝弄轻柔’这首词是王雱写的,他常年缠绵病榻,他父亲便把他老婆嫁给了别人,他在家里独守空房,怀念老婆,就写下了这首词。”

贾珂只听说儿子死了,让儿媳妇为儿子守寡,给家族挣座贞节牌坊的公公,儿子还没死,就让儿媳妇改嫁他人,而不是留在家里守活寡的公公,他还是头一回听说,不由吃了一惊,心想:“这是亲爹吗?”

然后道:“王雱的父亲把他的妻子嫁给了别人,王雱无法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妻子出嫁,皇帝要把银川公主嫁给别人,银川公主也无法反抗,只能遵从皇帝的安排坐上花轿,嫁去卫国,银川公主和王雱境遇相同,喜欢看他这首词,那也不足为奇。”

王怜花向贾珂一笑,说道:“银川公主若是和王雱境遇相同,那才奇怪了。这王雱是王安石的儿子,出身名门,年少聪敏,二十三岁就考中进士,本来算是一个天之骄子,哪想成亲以后,竟然得了失心疯。

他老婆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他却天天疑神疑鬼,觉得这儿子和他长得一点也不像,定是他老婆和别人通奸,生下的孽种,于是天天折磨自己的儿子。等儿子被他弄死了,王雱又天天找老婆麻烦,对老婆动辄打骂。

他老婆天天以泪洗面,痛不欲生,王安石就做主让儿子和儿媳和离,还给儿媳找了一个佳婿,把她嫁了过去。王雱生前嫁妇,那是他咎由自取,银川公主若是觉得自己与他境遇相同,岂不是说,皇帝是因为银川公主做了什么事,才决定把她送去卫国联姻的?”

那灰衣老者道:“要公主和卫国联姻,确实是皇上自己的主意,和公主并无干系。后宫不得干政,皇上再宠爱公主,也不可能在国家大事上征求她的意见的。”

王怜花笑了笑,说道:“我只是说着玩的。吃饭的人何必去管厨子的来历,我看银川公主只是喜欢这首词,根本不了解作这首词的人的生平经历。”

贾珂笑道:“那也未必。银川公主在信上不是说,她一直想要找个机会,告诉皇帝,她已经给自己找好了驸马,只是一直没有找到这个机会,拖着拖着,就等来了皇帝要把她嫁去卫国的消息嘛。

倘若皇帝早就知道,她已经给自己找好了驸马,而且她和驸马早就做过夫妻了,皇帝未必还会把她嫁去卫国。她悔不当初,觉得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倒也不是不可能。”说到这里,突然间心中一动,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顿了一顿,又道:“后面那几首诗是谁做的?”

王怜花道:“‘一枝秾艳露凝香’是唐玄宗与杨贵妃在沉香亭观赏牡丹的时候,让李白作的。这首诗简单得很,就是称赞杨贵妃如何天香国色,如何得君王宠爱。‘竹影和诗瘦’是王庭筠做的,不过是他到庭院里散步,看到庭院里的景致有感而发罢了。‘冻蕊凝香色艳新’是陆希声寓居义兴的时候写的,只是一首很常见的描写梅花的诗。嗯,银川公主喜欢梅花吗?”

那灰衣老者想了想,说道:“公主对梅花还算喜欢,但最喜欢的是牡丹,尤其喜欢牡丹的雍容华贵。我记得从前皇后娘娘还在的时候,给了青凤阁几个宫女,其中一个宫女,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一个宫女的亲戚,因为头上戴着牡丹花纹的发簪,就被公主狠狠地罚了。

公主从来不许她的宫女头上戴和牡丹有关的发簪,衣服上绣和牡丹有关的图案,说是下人就该有下人的规矩,牡丹这等雍容华贵的花卉,不是下人能用的。后来公主这话传到皇上的耳朵里,皇上就下令所有宫女头上都不许戴和牡丹有关的发簪,衣服上都不许绣和牡丹有关的图案了。”

贾珂听了这话,不由大倒胃口,心想:“幸好这位公主当年没有嫁给李湛,不然我每次去找李湛,只怕都得先趴在地上,给他们磕上八|九个响头,她才允许我进门了。”

随即转念,又想:“现在她的父皇可是我,我若把她救回来了,定要想个法子,锉一锉她的傲慢,让她变得正常一点。嗯,不如我把她救回来以后,就给她改名为李灰露,把她的漂亮衣服和漂亮头饰通通拿走,只许她穿带着补丁的旧衣服,让她天天在御膳房烧火做饭。王公子还可以客串一下恶毒姐姐,不,是恶毒哥哥,三不五时,就去御膳房刁难刁难她。”

贾珂越想越好笑,忍不住在心里偷笑,心想:“王公子客串欺负灰姑娘的恶毒哥哥,可是本色出演了。”

王怜花哪知道贾珂正在想他和童话里的反派角色是多么的相像,还在旁边正儿八经地分析那灰衣老者的话,问道:“这世上可有不少描写牡丹的诗词,李清露经常看的那些诗词,没有一首是描写牡丹的吗?”

那灰衣老者摇了摇头,说道:“没有。皇上当时专门找了一个学士,问他这几首诗词写的都是什么,见公主经常看写梅花的诗词,却没看写牡丹的诗词,也觉得有些奇怪。”

王怜花微笑道:“一个人的喜好可不是这么容易改变的,尤其银川公主对牡丹的喜爱,是因为她觉得牡丹雍容华贵,富丽堂皇,符合她金枝玉叶的公主身份,更不可能轻易改变,除非她觉得她这个公主,并不比服侍她的宫女高贵了。我看银川公主这么喜欢这首写梅花的诗,一定是因为她的情人特别喜欢梅花。”

那灰衣老者奇道:“为什么不是公主的情人的名字里,有‘梅’这个字?”

王怜花听到这话,微微一笑,神色忽然变得十分温柔,说道:“如果银川公主是因为情人的名字里有一个‘梅’字,才经常读这首写梅花的诗,那她经常读的这些诗词,一定都是写梅花的。你自己数数,你提到的这几首诗词,有几首是写梅花的?只有陆希声和王庭筠写的那两首诗,而且王庭筠那首诗也只是提到了梅香,主要写的根本不是梅花。”

贾珂听到这话,心中的疑窦却是豁然而解,暗道:“不错,不错!按照怜花这个思路,一切就说得通了!真相明明就摆在我的眼前,我怎么如此糊涂,竟然视而不见!”转头看向王怜花,笑道:“相公,你怎么这么聪明啊!”

王怜花听到这话,登时飘飘然的极是陶醉,整个人几乎都要飞起来了,不由暗恨贾珂为什么要假扮上官丹凤,哪怕贾珂说这句话的时候,用的是贾姑娘的声音,他也会美滋滋的真的飞起来的。

王怜花转头看向贾珂,整个人容光焕发,全身几乎都要笑了出来,说道:“难道你才知道你家相公这么聪明吗?”

贾珂笑道:“你这么聪明,我当然不是第一天知道,只是和你相处的越久,就越忍不住赞叹,你怎么这么聪明啊。如果没有你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只怕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王怜花不由一怔,问道:“什么怎么一回事?”

贾珂笑道:“你刚刚不是说,如果银川公主是因为情人的名字里有一个‘梅’字,才经常读这首写梅花的诗,那她经常读的这些诗词,一定都是写梅花的吗。这几首诗词看上去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其实它们有一个共同点,只是藏得很深,不容易被发现罢了。

你看,第一首诗是‘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这句有一个‘香’字。第二首诗是‘月明船笛参差起,风定池莲自在香’,又有一个‘香’字。第三首诗是‘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还有一个‘香’字。后面的‘一枝秾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竹影和诗瘦,梅花入梦香’,‘冻蕊凝香色艳新,小山深坞伴幽人’,也都有一个‘香’字。

我本来听了你说王雱为什么写那首词以后,以为银川公主是因为王雱的经历,才格外喜欢他写的那首词。可是银川公主是一个多月前私奔出走的,她和李淳的婚事,也是一个多月前才定下的,我想从她知道婚事,到私奔出走,可能也就五六天的时间,最多不会超过十天。

如果她是知道皇帝要把她嫁去卫国以后,才喜欢上王雱作的这首词的,即使她天天去看这首词,也不可能把纸页摸的泛黄了。她一定是在知道皇帝要她嫁去卫国之前,就已经喜欢上这首词了。

她从前不喜欢看诗词,现在突然喜欢看诗词,显然是因为爱情。而在她的心里,这些诗词虽然内容不同,心境不同,但一定都能用来寄托她少女情窦初开之时,那些缠绵悱恻、患得患失的心事,所以我想这个‘香’字,就是她的情人的代号。她的情人不是名字里有一个‘香’字,就是外号里有一个‘香’字,当然也有可能是小名里有一个‘香’字。”

王怜花听到这里,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一张脸来。

那灰衣老者一愣之下,脱口而出:“段夫人,你说的是楚留香?”

楚留香和陆小凤都是继段正淳之后,在江湖上最为著名的风流浪子,据说无论是半老徐娘,还是黄花闺女,只要长得漂亮,都和他们有点关系。

那灰衣老者虽然久居深宫,鲜少踏足江湖,但也听说过楚留香的风流之名,一听说公主的情人的名字里有个“香”字,登时想到了这位大名鼎鼎的楚香帅。

王怜花眨了眨眼睛,微笑道:“天下可不止楚留香一个男人,名字里有‘香’这个字,你怎会听到我夫人说银川公主的情人的名字里,应该有一个‘香’字,就认定这人一定是楚留香了?难道银川公主从前就认识楚留香?”

那灰衣老者摇了摇头,说道:“公主当然不认识楚留香,只不过老朽从前听人说起过楚留香的事迹罢了。”

王怜花道:“什么事迹,说来听听。”

那灰衣老者脸色有些难看,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道:“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事情,不过是楚留香是怎么在江湖上欺骗那些无知少女罢了。”

王怜花见那灰衣老者的脸色如此难看,知道他这一句话说的不尽不实,笑道:“是么,我倒是很想知道,楚留香是怎么在江湖上欺骗那些无知少女的。”

那灰衣老者道:“男人欺骗女人,还能用什么手段?不过是仗着自己生了一副好皮囊,说些花言巧语,然后就把女人骗上床了。听说楚留香长得油头粉脸的,和那‘星宿老怪’年轻时的模样很像,那些年轻姑娘,最喜欢这种小白脸了,反倒是段正淳那种看着就很有男人味的长相,如今倒不流行了。”

贾珂十分无语,心想:“江湖上每天都出现那么多传闻,一百条传闻里,能有一条是真的吗?江湖上说无花长得油头粉脸,和丁春秋长得很像也就算了,楚留香那么有男人味的脸,和丁春秋有什么关系?”

贾珂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以后,也就罢了,他听到那灰衣老者提起丁春秋,还说楚留香长得和丁春秋很像,哪还不知道那灰衣老者为何对楚留香印象深刻,笑道:“我听说丁春秋从前是皇太妃的情人,皇太妃为了和丁春秋在一起,不惜把自己的丈夫从万丈悬崖上推了下去。

我没有见过楚留香,不知道他的长相,既然老先生说楚留香长得和丁春秋很像,我想皇太妃若是见过楚留香,定会对他一见钟情,为他神魂颠倒。”

那灰衣老者听到这话,一张脸涨得通红,随即变得惨白,然后恢复正常,冷笑道:“即使皇太妃真如你所说,看上了楚留香这个油头粉脸的小白脸,她知道楚留香和公主的事情以后,也不会再喜欢这个小白脸了。”

贾珂和王怜花听到这话,对望一眼,均想:“这一坛老陈醋也太酸了!”

王怜花随即转念,心想:“李秋水当年离开皇宫的时候,都已经七八十岁了,这老头提起李秋水在外面找了情人,竟然还和一个毛头小子一样妒火中烧。我妈若是仍在人世,等她到了李秋水那个年纪,一定还是有很多男人,一见她便如痴如狂,神魂颠倒,为她杀死自己的妻儿也在所不惜。她为了一个柴玉关,少活了这么多年,真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

王怜花虽然知道王云梦活着只会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烦恼,让他和贾珂苦不堪言,但王云梦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和他相依为命多年,哪有这么容易放下,此刻想到王云梦最后满心欢喜地死在了柴玉关的手上,仍不禁心下黯然。

贾珂刚刚故意说李秋水会被楚留香迷得神魂颠倒,就是想要套出那灰衣老者和李秋水的关系,现在已经得到答案了,他当然就不继续误导那灰衣老者了,笑道:“老先生,虽然楚留香风流之名,天下知闻,但这世上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名字里有‘香’这个字。你不如好好想想,银川公主从前是否提到过这样一个男人,或者她身边的人,是否提到过这样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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