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绣花(2 / 2)
江湖于是处心积虑的谋你的位剪除你的羽翼。向兄弟我这番计谋可瞒不过你。日
月神教之中除了任教主和我东方不败之外要算你是个人才了。”向问天手握软鞭屏
息凝气竟不敢分心答话。东方不败叹了口气说道:“我初当教主那可意气风了
说甚么文成武德中兴圣教当真是不要脸的胡吹法螺。直到后来修习《葵花宝典》才
慢慢悟到了人生妙谛。其后勤修内功数年之后终于明白了天人化生、万物滋长的要道。”
众人听他尖着嗓子说这番话渐渐的手心出汗这人说话有条有理脑子十分清楚
但是这副不男不女的妖异模样令人越看越是心中毛。东方不败的目光缓缓转到盈盈脸
上问道:“任大小姐这几年来我待你怎样?”盈盈道:“你待我很好。”东方不败又
叹了口气幽幽的道:“很好是谈不上只不过我一直很羡慕你。一个人生而为女子已
比臭男子幸运百倍何况你这般千娇百媚青春年少。我若得能和你易地而处别说是日
月神教的教主就算是皇帝老子我也不做。”
令狐冲笑道:“你若和任大小姐易地而处要我爱上你这个老妖怪可有点不容易!”
任我行等听他这么说都是一惊。
东方不败双目凝视着他眉毛渐渐竖起脸色青说道:“你是谁?竟敢如此对我
说话胆子当真不小。”这几句话音尖锐之极显得愤怒无比。
令狐冲明知危机已迫在眉睫却也忍不住笑道:“是须眉男儿汉也好是千娇百媚的
姑娘也好我最讨厌的是男扮女装的老旦。”东方不败尖声怒道:“我问你你是谁?”令狐冲道:“我叫令狐冲。”东方不败怒色登敛微微一笑说道:“啊!你便是令狐
冲。我早想见你一见听说任大小姐爱煞了你为了你连头都割得下来可不知是如何一
位英俊的郎君。哼我看也平平无奇比起我那莲弟来可差得远了。”令狐冲笑道:“
在下没甚么好处胜在用情专一。这位杨君虽然英俊就可惜太过喜欢拈花惹草到处留
情……”
东方不败突然大吼:“你……你这混蛋胡说甚么?”一张脸胀得通红突然间粉红
色人影一晃绣花针向令狐冲疾刺。令狐冲说那两句话原是要惹他动怒但见他衣袖微
摆便即刷的一剑向他咽喉疾刺过去。这一剑刺得快极东方不败若不缩身立即便会
利剑穿喉。但便在此时令狐冲只觉左颊微微一痛跟着手中长剑向左荡开。
却原来东方不败出手之快实在不可思议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间他已用针在令
狐冲脸上刺了一下跟着缩回手臂用针挡开了令狐冲这一剑。幸亏令狐冲这一剑刺得也
是极快又是攻敌之所不得不救而东方不败大怒之下攻敌不免略有心浮气粗这一针
才刺得偏了没刺中他的人中要穴。东方不败手中这枚绣花针长不逾寸几乎是风吹得起
落水不沉竟能拨得令狐冲的长剑直荡了开去武功之高当真不可思议。令狐冲大惊
之下知道今日遇到了生平从所未见的强敌只要一给对方有施展手脚的余暇自己立时
性命不保当即刷刷刷刷连刺四剑都是指向对方要害。
东方不败“咦”的一声赞道:“剑法很高啊。”左一拨右一拨上一拨下一拨
将令狐冲刺来的四剑尽数拨开。令狐冲凝目看他出手这绣花针四下拨挡周身竟无半
分破绽当此之时决不容他出手回刺当即大喝一声长剑当头直砍。东方不败右手大
拇指和食指拈住绣花针向上一举挡住来剑长剑便砍不下去。
令狐冲手臂微感酸麻但见红影闪处似有一物向自己左目戳来。此刻既已不及挡架
又不及闪避百忙中长剑颤动也向东方不败的左目急刺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这一
下剑刺敌目已是迹近无赖殊非高手可用的招数但令狐冲所学的“独狐剑法”本无招
数他为人又是随随便便素来不以高手自居危急之际更不暇细思但觉左边眉心微微
一痛东方不败已跳了开去避开了他这一剑。令狐冲知道自己左眉已为他绣花针所刺中
幸亏他要闪避自己长剑这一刺绣花针才失了准头否则一只眼睛已给他刺瞎了骇异
之余长剑便如疾风骤雨般狂刺乱劈不容对方缓出手来还击一招。东方不败左拨右挡
兀自好整以暇的啧啧连赞:“好剑法好剑法!”
任我行和向问天见情势不对一挺长剑一挥软鞭同时上前夹击。这当世三大高手
联手出战势道何等厉害但东方不败两根手指拈着一枚绣花针在三人之间穿来插去
趋退如电竟没半分败象。上官云拔出单刀冲上助战以四敌一。斗到酣处猛听得上
官云大叫一声单刀落地一个筋斗翻了出去双手按住右目这只眼睛已被东方不败刺
瞎。令狐冲见任我行和向问天二人攻势凌厉东方不败已缓不出手来向自己攻击当下展
动长剑尽往他身上各处要害刺去。但东方不败的身形如鬼如魅飘忽来去直似轻烟。
令狐冲的剑尖剑锋总是和他身子差着数寸。
忽听得向问天“啊”的一声叫跟着令狐冲也是“嘿”的一声二人身上先后中针。
任我行所练的“吸星大法”功力虽深可是东方不败身法快极难与相触二来所使兵刃
是一根绣花针无法从针上吸他内力。又斗片刻任我行也是“啊”的一声叫胸口、喉
头都受到针刺幸好其时令狐冲攻得正急东方不败急谋自救以致一针刺偏了准头另
一针刺得虽准却只深入数分未能伤敌。
四人围攻东方不败未能碰到他一点衣衫而四人都受了他的针刺。盈盈在旁观战
越来越担心:“不知他针上是否喂有毒药要是有毒那可不堪设想!”但见东方不败身
子越转越快一团红影滚来滚去。任我行、向问天、令狐冲连声吆喝声音中透着又是愤
怒又是惶急。三人兵刃上都是贯注了内力风声大作。东方不败却不出半点声息。盈
盈暗想:“我若加入混战只有阻手阻脚帮不了忙那可如何是好?看来东方不败以一
敌三还能取胜。”一瞥眼间只见杨莲亭已坐在床上凝神观斗满脸关切之情。盈盈
心念一动慢慢移步走向床边突然左手短剑一起嗤的一声刺在杨莲亭右肩。杨莲亭
猝不及防大叫一声。盈盈跟着又是一剑斩在他的大腿之上。
杨莲亭这时已知她用意是要自己呼叫出声分散东方不败的心神强忍疼痛竟再
也不哼一声。盈盈怒道:“你叫不叫?我把你手指一根根的斩了下来。”长剑一颤斩落
了他右手的一根手指。不料杨莲亭十分硬气虽然伤口剧痛却没出半点声息。但杨莲
亭的第一声呼叫已传入东方不败耳中。他斜眼见到盈盈站在床边正在挥剑折磨杨莲亭
骂道:“死丫头!”一团红云陡向盈盈扑去。盈盈急忙侧头缩身也不知是否能避得开东
方不败刺来的这一针。令狐冲、任我行双剑自东方不败背上疾截。向问天刷的一鞭向杨
莲亭头上砸去。东方不败不顾自己生死反手一针刺入了向问天胸口。
向问天只觉全身一麻软鞭落地便在此时令狐冲和任我行两柄剑都插入了东方不
败后心。东方不败身子一颤扑在杨莲亭身上。任我行大喜拔出剑来以剑尖指住他后
颈喝道:“东方不败今日终于……终于教你落在我手里。”剧斗之余说话时气喘不
已。盈盈惊魂未定双腿软身子摇摇欲坠。令狐冲抢过去扶住只见细细一行鲜血
从她左颊流了下来。盈盈却道:“你可受了不少伤。”伸袖在令狐冲脸上一抹只见袖上
斑斑点点都是鲜血。令狐冲转头问向问天:“受伤不重罢?”向问天苦笑道:“死不了!”东方不败背上两处伤口中鲜血狂涌受伤极重不住呼叫:“莲弟莲弟这批奸人
折磨你好不狠毒!”杨莲亭怒道:“你往日自夸武功盖世为甚么杀不了这几个奸贼?”东方不败道:“我已……我……”杨莲亭怒道:“你甚么?”东方不败道:“我已尽力
而为他们……武功都强得很。”突然身子一晃滚倒在地。任我行怕他乘机跃起一剑
斩在他左腿之上。东方不败苦笑道:“任教主终于是你胜了是我败了。”任我行哈哈
大笑道:“你这大号可得改一改罢?”东方不败摇头道:“那也不用改。东方不败既
然落败也不会再活在世上。”他本来说话声音极尖此刻却变得低沉起来又道:“倘
若单打独斗你是不能打败我的。”
任我行微一犹豫说道:“不错你武功比我高我很是佩服。”东方不败道:“令
狐冲你剑法极高但若单打独斗也打不过我。”令狐冲道:“正是。其实我们便是四
人联手也打你不过只不过你顾着那姓杨的这才分心受伤。阁下武功极高不愧称得
‘天下第一’四字在下十分钦佩。”东方不败微微一笑说道:“你二位能这么说足
见男子汉大丈夫气概。唉冤孽冤孽我练那《葵花宝典》照着宝典上的秘方自宫
练气炼丹服药渐渐的胡子没有了说话声音变了性子也变了。我从此不爱女子把
七个小妾都杀了却……却把全副心意放在杨莲亭这须眉男子身上。倘若我生为女儿身
那就好了。
任教主我……我就要死了我求你一件事请……你瞧在我这些年来善待你大小姐
的份上……”任我行问道:“甚么事?”东方不败道:“请你饶了杨莲亭一命将他逐下
黑木崖去便是。”任我行笑道:“我要将他千刀万剁分一百天凌迟处死今天割一根手
指明天割半根脚趾。”东方不败怒叫:“你……你好狠毒!”猛地纵起向任我行扑去。他重伤之余身法已远不如先前迅捷但这一扑之势仍是凌厉惊人。任我行长剑直刺
从他前胸通到后背。便在此时东方不败手指一弹绣花针飞了出去插入了任我行右目。任我行撤剑后跃呯的一声背脊撞在墙上喀喇喇一响一座墙被他撞塌了半边。盈
盈忙抢前瞧父亲右眼只见那枚绣花针正插在瞳仁之中。幸好其时东方不败手劲已衰否
则这针直贯入脑不免性命难保但这只眼珠恐怕终不免是废了。盈盈伸指去抓绣花针的
针尾但钢针甚短露出在外者不过一分实无着手处。她转过身来拾起东方不败抛下
的绣花绷子抽了一根丝线款款轻送穿入针鼻拉住丝线向外一拔。任我行大叫一
声。那绣花针带着几滴鲜血挂在丝线之下。任我行怒极飞腿猛向东方不败的尸身上踢
去。尸身飞将起来呯的一声响撞在杨莲亭头上。任我行盛怒之下这一腿踢出时使足
了劲力东方不败和杨莲亭两颗脑袋一撞尽皆头骨碎破脑浆迸裂。任我行得诛大仇
重夺日月神教教主之位却也由此而失了一只眼睛一时喜怒交迸伸天长笑声震屋瓦。但笑声之中却也充满了愤怒之意。
上官云道:“恭喜教主今日诛却大逆。从此我教在教主庇荫之下扬威四海。教主
千秋万载一统江湖。”任我行笑骂:“胡说八道!甚么千秋万载?”忽然觉得倘若真能
千秋万载一统江湖确是人生至乐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这一次大笑那才是真的称心
畅怀志得意满。向问天给东方不败一针刺中左乳下穴道全身麻了好一会此刻四肢才
得自如也道:“恭喜教主贺喜教主!”任我行笑道:“这一役诛奸复位你实占功。”转头向令狐冲道:“冲儿的功劳自然也不在小。”
令狐冲见到盈盈皎白如玉的脸颊上一道殷红的血痕想起适才的恶战兀自心有余悸
说道:“若不是盈盈去对付杨莲亭要杀东方不败可当真不易。”顿了一顿又道:
“幸好他绣花针上没喂毒。”盈盈身子一颤低声道:“别说啦。这不是人是妖怪。唉
我小时候他常抱着我去山上采果子游玩今日却变得如此下场。”任我行伸手到东方
不败衣衫袋中摸出一本薄薄的旧册页随手一翻其中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他握在手
中扬了扬说道:“这本册子便是《葵花宝典》了上面注明‘欲练神功引刀自宫
’老夫可不会没了脑子去干这等傻事哈哈哈哈……”随即沉吟道:“可是宝典
上所载的武功实在厉害任何学武之人一见之后决不能不动心。那时候幸好我已学得‘
吸星大法’否则跟着去练这宝典上的害人功夫却也难说。”他在东方不败尸身上又踢
了一脚笑道:“饶你奸诈似鬼也猜不透老夫传你《葵花宝典》的用意。你野心勃勃
意存跋扈难道老夫瞧不出来吗?哈哈哈哈!”令狐冲心中一寒:“原来任教主以《葵
花宝典》传他当初便就没怀善意。两人尔虞我诈各怀机心。”见任我行右目中不绝流
出鲜血张嘴狂笑显得十分的面目狰狞心中更感到一阵惊怖。任我行伸手到东方不败
胯下一摸果然他的两枚睾丸已然割去笑道:“这部《葵花宝典》要是教太监去练那
就再好不过。”将那《葵花宝典》放在双掌中一搓功力到处一本原已十分陈旧的册页
登时化作碎片。他双手一扬许多碎片随风吹到了窗外。盈盈吁了一口气道:“这种害人
东西毁了最好!”令狐冲笑道:“你怕我去练么?”盈盈满脸通红啐了一口道:“
说话就没半点正经。”盈盈取出金创药替父亲及上官云敷了眼上的伤。各人脸上被刺的
针孔一时也难以计数。盈盈对镜一照只见左颊上划了一道血痕虽然极细伤愈之后
只怕仍要留下些微痕迹不由得郁郁不乐。
令狐冲道:“你占尽了天下的好处未免为鬼神所妒脸上小小破一点相那便后福
无穷。”盈盈道:“我占尽了甚么天下的好处?”令狐冲道:“你聪明美貌武功高强
父亲是神教教主自己又为天下豪杰所敬服。兼之身为女子东方不败就羡慕得不得了。”盈盈给他逗得噗嗤一笑登时将脸上受伤之事搁在一旁。任我行等五人从东方不败的闺
房中出来经过花园、地道回入殿中。任我行传下号令命各堂长老、香主齐来会见。他坐入教主的座位笑道:“东方不败这厮倒有不少鬼主意高高在上的坐着下属和
他相距既远敬畏之心自是油然而生。这叫做甚么殿啊?”上官云道:“启禀教主这叫
作‘成德殿’那是颂扬教主文成武德之意。”任我行呵呵而笑道:“文成武德!文武
全才那可不容易哪。”向令狐冲招招手道:“冲儿你过来。”令狐冲走到他座位之
前。
任我行道:“冲儿当日我在杭州邀你加盟本教。其时我光身一人甫脱大难所
许下的种种诺言你都未必能信此刻我已复得教主之位第一件事便是旧事重提……”
说到这里右手在椅子扶手上拍了几拍说道:“这个位子迟早都是你坐的哈哈哈
哈!”
令狐冲道:“教主、盈盈待我恩重如山你要我做甚么事原是不该推辞。只是我已
答应了人有一件大事要办加盟神教之事请恕晚辈不能应命。”
任我行双眉渐渐竖起阴森森的道:“不听我吩咐日后会有甚么下场你该知道!”
盈盈移步上前挽住令狐冲的手道:“爹爹今日是你重登大位的好日子何必为
这种小事伤神?他加盟本教之事慢慢再说不迟。”任我行侧着一只左目向二人斜睨
鼻中哼了一声道:“盈盈你就只要丈夫不要老父了是不是?”向问天在旁陪笑道
:“教主令狐兄弟是位少年英雄性子执拗得很待属下慢慢开导于他……”正说到这
里殿外有十余人朗声说道:“玄武堂属下长老、堂主、副堂主五枝香香主、副香主参
见文成武德、仁义英明圣教主。教主中兴圣教泽被苍生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任我行喝道:“进殿!”只见十余条汉子走进殿来一排跪下。任我行以前当日月神
教教主与教下部属兄弟相称相见时只是抱拳拱手而已突见众人跪下当即站起将
手一摆道:“不必……”心下忽想:“无威不足以服众。当年我教主之位为奸人篡夺
便因待人太过仁善之故。这跪拜之礼既是东方不败定下了我也不必取消。”当下将“多
礼”二字缩住了不说跟着坐了下来。
不多时又有一批人入殿参见向他跪拜时任我行便不再站起只点了点头。令狐
冲这时已退到殿口与教主的座位相距已遥灯光又暗远远望去任我行的容貌已颇为
朦胧心下忽想:“坐在这位子上的是任我行还是东方不败却有甚么分别?”只听得
各堂堂主和香主赞颂之辞越说越响显然众人心怀极大恐惧自知过去十余年来为东方不
败尽力言语之中更不免有得罪前任教主之处今日任教主重登大位倘若要算旧帐
不知会受到如何惨酷的刑罚。更有一干新进从来不知任我行是何等人只知努力奉承东
方不败和杨莲亭便可升职免祸料想换了教主仍是如此是以人人大声颂扬。令狐冲站在
殿口太阳光从背后射来殿外一片明朗阴暗的长殿之中却是近百人伏在地下口吐颂
辞。他心下说不出厌恶寻思:“盈盈对我如此她如真要我加盟日月神教我原非顺她
之意不可。等得我去了嵩山阻止左冷禅当上五*
有了交代再在恒山派中选出女弟子来接任掌门我身一获自由加盟神教也可商量。
可是要我学这些人的样岂不是枉自为人?我日后娶盈盈为妻任教主是我岳父向他磕
头跪拜那是应有之义可是甚么‘中兴圣教泽被苍生’甚么‘文成武德仁义英明
’男子汉大丈夫整日价说这些无耻的言语当真玷污了英雄豪杰的清白!我当初只道这
些无聊的玩意儿只是东方不败与杨莲亭所想出来折磨人的手段但瞧这情形任教主听
着这些谀词竟也欣然自得丝毫不觉得肉麻!”又想:“当日在华山思过崖后洞石壁之
上见到魔教十长老所刻下的武功曾想魔教前辈之中着实有不少英雄好汉。若非如此
日月教焉能与正教抗衡百年互争雄长始终不衰?即以当世之士而论向大哥、上官
云、贾布、童百熊、孤山梅庄中的江南四友哪一个不是奇材杰出之士?这样一群豪杰之
士身处威逼之下每日不得不向一个人跪拜口中念念有辞心底暗暗诅咒。言者无耻
受者无礼。其实受者逼人行无耻之事自己更加无耻。这等屈辱天下英雄自己又怎能
算是英雄好汉?”只听得任我行洋洋得意的声音从长殿彼端传了出来说道:“你们以前
都在东方不败手下服役所干过的事本教主暗中早已查得清清楚楚一一登录在案。但
本教主宽大为怀既往不咎。今后只须大家尽忠本教主本教主自当善待尔等共享荣华
富贵。”瞬时之间殿中颂声大作都说教主仁义盖天胸襟如海大人不计小人过众
部属自当谨奉教主令旨忠字当头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立下决心为教主尽忠到底。
任我行待众人说了一阵声音渐渐静了下来又道:“但若有谁胆敢作逆造反不服令旨
那便严惩不贷。一人有罪全家老幼凌迟处死。”众人齐声道:“属下万万不敢。”令
狐冲听这些人话声颤抖显是十分害怕暗道:“任教主还是和东方不败一样以恐惧之
心威慑教众。众人面子上恭顺心底却愤怒不服这个‘忠’字从何说起?”只听得有
人向任我行揭东方不败的罪恶说他如何忠言逆耳偏信杨莲亭一人如何滥杀无辜
赏罚有私爱听恭维的言语祸乱神教。有人说他败坏本教教规乱传黑木令强人服食
三尸脑神丸。另有一人说他饮食穷侈极欲吃一餐饭往往宰三头牛、五口猪、十口羊。
令狐冲心道:“一个人食量再大又怎食得三头牛、五口猪、十口羊?他定是宴请朋
友或是与众部属同食。东方不败身为一教之主宰几头牛羊又怎算是甚么大罪?”但听
各人所提东方不败罪名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加琐碎。有人骂他喜怒无常哭笑无端;有
人骂他爱穿华服深居不出。更有人说他见识肤浅愚蠢胡涂;另有一人说他武功低微
全仗装腔作势吓人其实没半分真实本领。令狐冲寻思:“你们指骂东方不败如何如何
我也不知你们说得对不对。可是适才我们五人敌他一人个个死里逃生险些儿尽数命丧
他绣花针下。倘若东方不败武功低微世上更无一个武功高强之人了。当真是胡说八道之
至。”接着又听一人说东方不败荒淫好色强抢民女淫辱教众妻女生下私生子无数。
令狐冲心想:“东方不败为练《葵花宝典》中的奇功早已自宫甚么淫辱妇女生
下私生子无数哈哈哈哈!”他想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不由得笑出声来。这一纵声
大笑登时声传远近。长殿中各人一齐转过头来向他怒目而视。盈盈知道他闯了祸抢
过来挽住了他手道:“冲哥他们在说东方不败的事没甚么听的咱们到崖下逛逛去。”令狐冲伸了伸舌头笑道:“可别惹你爹爹生气。”二人并肩而出经过那座汉白玉
的牌楼从竹篮下挂了下去。
二人偎倚着坐在竹篮之中眼见轻烟薄雾从身旁飘过与崖上长殿中的情景换了另一
个世界。令狐冲向黑木崖上望去但见日光照在那汉白玉牌楼上出闪闪金光心下感
到一阵快慰:“我终于离此而去昨晚的事情便如做了一场恶梦。从此而后说甚么也不
再踏上黑木崖来了。”
盈盈道:“冲哥你在想甚么?”令狐冲道:“你能和我一起去吗?”盈盈脸上一红
道:“我们……我们……”令狐冲道:“甚么?”盈盈低头道:“我们又没成婚我…
…我怎能跟着你去?”令狐冲道:“以前你不也和我一起在江湖行走?”盈盈道:“那是
迫不得已何况也因此惹起了不少闲言闲语。刚才爹爹说我……说我只向着你不要爹
爹了倘若我跟了你去爹爹一定大大的不高兴。爹爹受了这十几年牢狱之灾性子很有
些不同了我想多陪陪他。只要你此心不渝今后咱们相聚的日子可长着呢。”说到最后
这两句话声音细微几不可闻。恰好一团白云飘来将竹篮和二人都裹在云中。令狐冲
望出来时但觉朦朦胧胧盈盈虽偎依在他身旁可是和她相距却又似极远好像她身在云
端伸手不可触摸。竹篮到得崖下二人跨出篮外。盈盈低声道:“你这就要去?”令狐
冲道:“左冷禅邀集五岳剑派于三月十五聚会推举五岳派的掌门。他野心勃勃将不利
于天下英雄。嵩山之会我是必须去的。”盈盈点了点头道:“冲哥左冷禅剑术非你
敌手但你须提防他诡计多端。”令狐冲应道:“是。”盈盈道:“我本该跟你一起去
只不过我是魔教妖女倘若和你同上嵩山有碍你的大计。”她顿了一顿黯然道:“待
得你当上了五岳派的掌门名震天下咱二人正邪不同那……那……那可更加难了。”
令狐冲握住她手柔声道:“到这时候难道你还信我不过么?”盈盈凄然一笑道
:“信得过。”隔了一会幽幽的道:“只是我觉得一个人武功越练越高在武林中名
气越来越大往往性子会变。他自己并不知道可是种种事情总是和从前不同了。东方
叔叔是这样我担心爹爹说不定也会这样。”令狐冲微笑道:“你爹爹不会去练《葵花
宝典》上的武功那宝典早已给他撕得粉碎便是想练也不成了。”盈盈道:“我不是
说武功是说一个人的性子。东方叔叔就是不练《葵花宝典》他当上了日月神教的教主
大权在手生杀予夺自然而然的会狂妄自大起来。”
令狐冲道:“盈盈你不妨担心别人却决计不必为我担心。我生就一副浪子性格
永不会装模作样。就算我狂妄自大在你面前永远永远就像今天这样。”
盈盈叹了口气道:“那就好了。”
令狐冲忽然想起一事说道:“我俩的事早已天下皆知。给你充军到南海荒岛的那
些朋友们可以让他们回来了罢?”盈盈微笑道:“我就派人坐船去接他们回来就是。”令狐冲拉近她身子轻轻搂了搂她说道:“我这就向你告辞。嵩山的大事一了我便
来寻你自此而后咱二人也不分开了。”盈盈眼中一亮闪出异样的神采低声道:“
但愿你事事顺遂早日前来。我……我在这里日日夜夜望着。”令狐冲道:“是了!”伸
嘴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盈盈满脸飞红娇羞无限伸手推开了他。
令狐冲哈哈大笑牵过马来上马出了日月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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