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迫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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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狐冲和盈盈出得山谷行了半日来到一处市镇到一家面店吃面。令狐冲筷子上

挑起长长几根面条笑吟吟的道:“我和你还没拜堂成亲……”盈盈登时羞得满脸通红

嗔道:“谁和你拜堂成亲了?”令狐冲微笑道:“将来总是要成亲的。你如不愿我捉住

了你拜堂。”盈盈似笑非笑的道:“在山谷中倒是乖乖的一出来就来说这些不正经的疯

话。”令狐冲笑道:“终身大事最是正经不过。盈盈那日在山谷之中我忽然想起

日后和你做了夫妻不知生几个儿子好。”盈盈站起身来秀眉微蹙道:“你再说这些

话我不跟你一起去恒山啦。”令狐冲笑道:“好好我不说我不说。因为那山谷中

有许多桃树倒像是个桃谷要是有六个小鬼在其间鬼混岂不是变了小桃谷六仙?”盈

盈坐了下来问道:“哪里来六个小鬼?”一语出口便即省悟又是令狐冲在说风话

[白了他一眼低头吃面心中却十分甜蜜。‘令狐冲道:“我和你同上恒山有些心地龌

龊之徒还以为我和你已成夫妻在他自己的脏肚子里胡说八道只怕你不高兴。”这一

言说中了盈盈的心事道:“正是。好在我现下跟你都穿了乡下庄稼人的衣衫旁人未必

认得出。”令狐冲道:“你这般花容月貌不论如何改扮总是惊世骇俗。旁人一见心

下暗暗喝采:‘嘿好一个美貌乡下大姑娘怎地跟着这一个傻不楞登的臭小子岂不是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待得仔细多看上几眼不免认出这朵鲜花原来是日月神教的任

大小姐这堆牛粪呢自然是大蒙任小姐垂青的令狐冲了。”盈盈笑道:“阁下大可不用

如此谦虚。”令狐冲道:“我想咱们这次去恒山我先乔装成个毫不起眼之人暗中察

看。如果太平无事我便独自现身将掌门之位传了给人然后和你在甚么秘密地方相会

一同下山神不知鬼不觉岂不是好?”

盈盈听他这么说知他是体贴自己甚是喜欢笑道:“那好极了不过你上恒山去

尤其是去见那些师太只好自己剃光了头也扮成个师太旁人才不起疑。冲哥来

我就给你乔装改扮你扮成个小尼姑只怕倒也俊俏得紧。”令狐冲连连摇手道:“不

成不成。一见尼姑逢赌必输。令狐冲扮成尼姑今后可倒足了大霉那决计不成。”

盈盈笑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却偏有这许多忌讳。我非剃光你的头不可。”令狐冲笑道

:“扮尼姑倒也不必了但要上见性峰扮女人却是势在必行。只是我一开口说话就给

听出来是男人。我倒有个计较你可记得恒山磁窑口翠屏山悬空寺中的一个人吗?”盈盈

一沉吟拍手道:“妙极妙极!悬空寺中有个又聋又哑的仆妇咱们在悬空寺上打得天

翻地覆她半点也听不到。问她甚么她只是呆呆的瞧着你。你想扮成这人?”令狐冲道

:“正是。”盈盈笑道:“好咱们去买衣衫就给你乔装改扮。”盈盈用二两银子向一

名乡妇买了一头长细心梳好了装在令狐冲头上再让他换上农妇装束宛然便是个

女子再在脸上涂上黄粉画上七八粒黑痣右腮边贴了块膏药。令狐冲对镜一看连自

己也认不出来。盈盈笑道:“外形是像了神气却还不似须得装作痴痴呆呆、笨头笨脑

的模样。”令狐冲笑道:“痴痴呆呆的神气最是容易不过那压根儿不用装笨头笨脑

原是令狐冲的本色。”盈盈道:“最要紧的是旁人倘若突然在你身后大声吓你千万不

能露出马脚。”一路之上令狐冲便装作那个又聋又哑的仆妇先行练习起来。二人不再

投宿客店只在破庙野祠中住宿。盈盈时时在他身后突大声令狐冲竟充耳不闻。不一

日到了恒山脚下约定三日后在悬空寺畔聚头。令狐冲独自上见性峰去盈盈便在附近

游山玩水。

到得见性峰峰顶已是黄昏时分令狐冲寻思:“我若径行入庵仪清、郑萼、仪琳

师妹她们心细的人多察看之下不免犯疑。我还是暗中窥探的好。”当下找个荒僻的山

洞睡了一觉醒来时月已天中这才奔往见性峰主席无色庵。刚走近主庵便听得铮铮

铮数下长剑互击之声令狐冲心中一动:“怎么来了敌人?”一摸身边暗藏的短剑纵身

向剑声处奔去。兵刃撞击声从无色庵旁十余丈外的一间瓦屋中出瓦屋窗中透出灯光。

令狐冲奔到屋旁但听兵刃撞击声更加密了凑眼从窗缝中一张登时放心原来是仪和

与仪琳两师姊妹正在练剑仪清和郑萼二人站着旁观。仪和与仪琳所使的正是自己先前

所授、学自华山思过崖后洞石壁上的恒山剑法。二人剑法已颇为纯熟。斗到酣处仪和出

剑渐快仪琳略一疏神仪和一剑刺出直指前胸仪琳回剑欲架已然不及“啊”的

一声轻叫。仪和长剑的剑尖已指在她心口微笑道:“师妹你又输了。”仪琳甚是惭愧

低头道:“小妹练来练去总是没甚么进步。”仪和道:“比之上次已有进步了咱们

再来过。”长剑在空中虚劈一招。仪清道:“小师妹累啦就和郑师妹去睡罢明日再练

不迟。”仪琳道:“是。”收剑入鞘向仪和、仪清行礼作别拉了郑萼的手推门出外。

她转过身时令狐冲见她容色憔悴心想:“这个小师妹心中总是不快乐。”仪和掩上了

门和仪清二人相对摇了摇头待听得仪琳和郑萼脚步声已远说道:“我看小师妹总是

静不下心来。心猿意马那是咱们修道人的大忌不知怎生劝劝她才好。”仪清道:“劝

是很难劝的总须自悟。”仪和道:“我知道她为甚么不能心静她心中老是想着……”

仪清摇手道:“佛门清净之地师姊别说这等话。若不是为了急于报师父的大仇让她慢

慢自悟原亦不妨。”

仪和道:“师父常说:世上万事皆须随缘半分勉强不得;尤其收束心神更须循序

渐进倘若着意经营反易堕入魔障。我看小师妹外和内热乃是性情中人身入空门

于她实不相宜。”仪清叹了口气道:“这一节我也何尝没想到只是……只是一来我派

终须有佛门中人接掌门户令狐师兄曾一再声言他代掌门户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更要

紧的是岳不群这恶贼害死我们师父、师叔……”

令狐冲听到这里大吃一惊:“怎地是我师父害死她们的师父、师叔?”只听仪清续

道:“不报这深恨大仇咱们做弟子的寝食难安。”仪和道:“我只有比你更心急好

赶明儿我加紧督促她练剑便了。”仪清道:“常言道:欲则不达却别逼得她太过狠了。我看小师妹近日精神越来越差。”仪和道:“是了。”两师姊妹收起兵刃吹灭灯火

入房就寝。

令狐冲悄立窗外心下疑思不解:“她们怎么说我师父害死了她们的师父、师叔?又

为甚么为报师仇为了有人接掌恒山门户便须督促仪琳小师妹日夜勤练剑法?”凝思半

晌不明其理慢慢走开心想:“日后询问仪和、仪清两位师姊便是。”猛见地下自己

的影子缓缓晃动抬头望月只见月亮斜挂树梢心中陡然闪过一个念头险些叫出声来

心道:“我早该想到了。为甚么她们早就明白此事我却一直没想到?”闪到近旁小屋

的墙外靠墙而立以防恒山派中有人见到自己身影这才静心思索回想当日在少林寺

中定闲、定逸两位师太毙命的情状:其时定逸师太已死定闲师太嘱咐我接掌恒山门户之

后便即逝去言语中没显露害死她们的凶手是谁。检视之下二位师太身上并无伤痕

并非受了内伤更不是中毒何以致死甚是奇怪只是不便解开她们衣衫详查伤处。

后来离少林寺出来在雪野山洞之中盈盈说在少林寺时曾解开二位师太的衣衫查伤见

到二人心口都有一粒钉孔大的红点是被人用针刺死。当时我跳了起来说道:“毒针?

武林之中有谁是使毒针的?”盈盈说道:“爹爹和向叔叔见闻极广可是他们也不知道。爹爹又说这针并非毒针乃是一件兵刃刺入要害致人死命。只是刺入定闲师太心

口那一针略略偏斜了些。”我说:“是了我见到定闭师太之时她还没断气。这针既

是当胸刺入那就并非暗算而是正面交锋。那么害死两位师太的定是武功绝顶的高手。”盈盈道:“我爹爹也这么说。既有了这条线索要找到凶手想亦不难。”当时我伸

掌在山洞石壁上用力一拍大声道:“盈盈我二人有生之年定当为两位师太报仇雪恨。”盈盈道:“正是。”令狐冲双手反按墙壁身子不禁抖心想:“能使一枚小针而

杀害这两位高手师太若不是练了葵花宝典的便是练了辟邪剑法的。东方不败一直在黑

木崖顶闺房中绣花不会到少林寺来杀人以他武功也决不会针刺定闲师太而一时杀她

不了。左冷禅所练的辟邪剑法是假的。那时候林师弟初得剑谱未久未必已练成剑法甚

至还没得到剑谱……”回想当日在雪地里遇到林平之与岳灵珊的情景心想:“不错那

时候林平之说话未变雌声不管他是否已得剑谱辟邪剑法总是尚未练成。”想到此处

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那时候能以一枚细针、正面交锋而害死恒山派两大高手武功却又

高不了定闲师太多少一针不能立时致她死命那只有岳不群一人。又想起岳不群处心积

虑要做五岳派的掌门竟能让劳德诺在门下十余年之久不揭穿他的来历末了让他盗

了一本假剑谱去由此轻轻易易的刺瞎左冷禅双目。定闲、定逸两位师太极力反对五派合

并岳不群乘机下手将其除去少了并派的一大阻力自是在情理之中。定闲师太为甚么

不肯吐露害她的凶手是谁?自然由于岳不群是他的师父之故。倘若凶手是左冷禅或东方不

败定闲师太又何以不说?

令狐冲又想到当时在山洞中和盈盈的对话。他在少林寺给岳不群重重踢了一脚他并

未受伤岳不群腿骨反断盈盈大觉奇怪。她说她父亲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其中原因令

狐冲吸了不少外人的内功固然足以护体但必须自加运用方能伤人不像自己所练成的

内功不须运使自能将对方攻来的力道反弹出去。此刻想来岳不群自是故意做作存

心做给左冷禅看的那条腿若非假断便是他自己以内力震断好让左冷禅瞧在眼里以

为他武功不过尔尔不足为患便可放手进行并派。左冷禅花了无数心血力气终于使五

派合并到得头来却是为人作嫁给岳不群一伸手就将成果取了去。这些道理本来也不

难明只是他说甚么也不会疑心到师父身上或许内心深处早已隐隐想到但一碰到这

念头的边缘心思立即避开既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直至此刻听到了仪和、仪清的话

这才无可规避。

自己一生敬爱的师父竟是这样的人物只觉人生一切都是殊无意味一时打不起

精神到恒山别院去查察便在一处僻静的山坳里躺下睡了。

次日清晨令狐冲到得通元谷时天已大明。他走到小溪之旁向溪水中照映自己改

装后的容貌又细看身上衣衫鞋袜一无破绽这才走向别院。他绕过正门欲从边门入

院刚到门边便听得一片喧哗之声。

只听得院子里许多人大声喧叫:“真是古怪!***是谁干的?”“甚么时候干的?怎么神不知鬼不觉手脚可真干净利落!”“这几人武功也不坏啊怎地着了人家道

儿哼也不哼一声?”令狐冲知道生了怪事从边门中挨进去只见院子中和走廊上都

站满了人眼望一株公孙树的树梢。令狐冲抬头一看大感奇怪心中的念头也与众人所

叫嚷的一般无异只见树上高高挂着八人乃是仇松年、张夫人、西宝和尚、玉灵道人这

一伙七人另外一人是“滑不留手”游迅。八人显是都被点了穴道四肢反缚吊在树枝

上荡来荡去离地一丈有余除了随风飘荡半分动弹不得。八人神色之尴尬实是世所

罕见。两条黑蛇在八人身上蜿蜒游走那自是“双蛇恶乞”严三星的随身法宝了。这两条

蛇盘到严三星身上倒也没甚么游到其他七人身上时这些人气愤羞惭的神色之中又

加上几分害怕厌恶。人丛中跃起一人正是夜猫子“无计可施”计无施。他手持匕纵

上树干割断了吊着“桐柏双奇”的绳索。这两人从空中摔下那矮矮胖胖的老头子伸手

接住放在地上。片刻之间计无施将八人都救下来解开了各人被封的穴道。仇松年等

一得自由立时污言秽语的破口大骂。只见众人都是眼睁睁的瞧着自己有的微笑有的

惊奇。有人说道:“已!”有人说道:“阴!”有人说道:“小!”有人说道:“命!”

张夫人一侧头只见仇松年等七人额头上都用朱笔写着一个字有的是“已”有的是“

阴”字料想自己额头也必有字当即伸手去抹。祖千秋已推知就里将八人额头的八个

字串起来说道:“阴谋已败小心狗命!”余人一听不错纷纷说道:“阴谋已败小

心狗命!”西宝和尚大声骂道:“甚么阴谋已败你***小心谁的狗命?”玉灵道人

忙摇手阻止在掌心中吐了一大口唾沫伸手去擦额头的字。祖千秋道:“游兄不知八

位如何中了旁人的暗算可能赐告吗?”游迅微微一笑说道:“说来惭愧在下昨晚睡

得甚甜不知如何竟给人点了穴道吊在这高树之上。那下手的恶贼多半使用‘五更

鸡鸣还魂香’之类迷药否则兄弟本领不济遭人暗算那也罢了像玉灵道长、张夫人

这等智勇兼备的人物如何也着了道儿?”张夫人哼了一声道:“正是如此。”不愿与

旁人多说忙入内照镜洗脸玉灵道人等也跟了进去。

群豪议论不休啧啧称奇都道:“游迅之言不尽不实。”有人道:“大伙儿数十人

在堂内睡觉若放迷香该当数十人一起迷倒才是怎会只迷倒他们几个?”众人猜想那

“阴谋已败”的阴谋不知是何所指种种揣测都有莫衷一是。有人道:“不知将这八

人倒吊高树的那位高手是谁?”有人笑道:“幸亏桃谷六怪今番没到否则又有得乐子了。”另一人道:“你怎知不是桃谷六仙干的?这六兄弟古里古怪多半便是他们做的手脚。”祖千秋摇头道:“不是不是决计不是。”先一人道:“祖兄如何得知?”祖千秋

笑道:“桃谷六仙武功虽高肚子里的墨水却有限得很那‘阴谋’二字担保他们就不

会写。”群豪哈哈大笑均说言之有理。各人谈论的都是这件趣事没人对令狐冲这呆头

呆脑的仆妇多瞧上一眼。令狐冲心中只是在想:“这八人想搅甚么阴谋?那多半是意欲不

利于我恒山派。”这日午后忽听得有人在外大叫:“奇事奇事大家来瞧啊!”群豪

涌了出去。令狐冲慢慢跟在后面只见别院右里许外有数十人围着群豪急步奔去。令

狐冲走到近处听得众人正自七张八嘴的议论。有十余人坐在山脚下面向山峰显是被

点中了穴道动弹不得山壁上用黄泥写着八个大字又是“阴谋已败小心狗命”。

当下有人将那十余人转过身来赫然有爱吃人肉的漠北双熊在内。计无施走上前去

在漠北双熊背上推拿了几下解开了他们哑穴但余穴不解仍是让他们动弹不得说道

:“在下有一事不明可要请教。请问二位到底参与了甚么密谋大伙儿都想知道。”群

豪都道:“对对!有甚么阴谋说出来大家听听。”黑熊破口大骂:“操他***十八

代祖宗有甚么阴谋阴他妈龟儿子的谋。”祖千秋道:“那么众位是给谁点倒的总可

以说出来让大伙儿听听罢。”白熊道:“老子知道就好了。老子好端端在山边散步背心

一麻就着了乌龟孙子王八蛋的道儿。是英雄好汉就该真刀真枪的打上一架在人家背

后偷袭算甚么人物?”祖千秋道:“两位既不肯说也就罢了。这件事既已给人揭穿

我看是干不成了只是大伙儿不免要多留心留心。”有人大声道:“祖兄他们不肯吐露

就让他们在这山脚边饿上三天三夜。”另一人道:“不错解铃还由系铃人。你如放了

他们那位高人不免将你怪上了也将你点倒吊将起来可不是玩的。”计无施道:“

此言不错。众位兄台在下不是袖手旁观实在有点胆寒。”

黑熊、白熊对望了一眼都大骂起来只是骂得不着边际可也不敢公然骂计无施这

一干人的祖宗否则自己动弹不得对方若要动粗却无还手之力。

计无施笑着拱拱手说道:“众位请了。”转身便行。余人围着指指点点说了一会

子话慢慢都散开了。令狐冲慢慢踱回刚到院子外听得里面又有人叫嚷嘻笑。一抬头

间见公孙树上又倒吊着二人一个是不可不戒田伯光另一个却是不戒和尚。令狐冲心

下大奇:“不戒大师是仪琳小师妹的父亲田伯光是小师妹的弟子。他二人说甚么也不会

来跟恒山派为难。恒山派有难他们定会奋力援手。怎地也给人吊在树上?”心中原来十

分确定的设想突然间给全部推翻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不戒大师天真烂漫与人无

许怎会给人倒吊高树定是有人和他恶作剧了。要擒住不戒大师非一人之力可办多

半便是桃谷六仙。”但想到祖千秋先前的言语说桃谷六仙写不出“阴谋”二字确也甚

是有理。他满腹疑窦慢慢走进院子去只见不戒和尚与田伯光身上都垂着一条黄布带子

上面写得有字。不戒和尚身上那条带上写道:“天下第一负心薄幸、好色无厌之徒。”

田伯光身上那条带上写道:“天下第一大胆妄为、办事不力之人。”令狐冲第一个念头便

是:“这两条带子挂错了。不戒和尚怎会是‘好色无厌之徒’?这‘好色无厌’四字该

当送给田伯光才是。至于‘大胆妄为’四字送给不戒和尚倒还贴切他不戒杀不戒荤

做了和尚敢娶尼姑自是大胆妄为之至不过‘办事不力’又不知从何说起?”但

见两根布带好好的系在二人颈中垂将下来又不像是匆忙中挂错了的。群豪指指点点

笑语评论大家也都说:“田伯光贪花好色天下闻名这位大和尚怎能盖得过他?”

计无施与祖千秋低声商议均觉大是蹊跷知道不戒和尚和令狐冲交情甚好须得将

二人救下来再说。当下计无施纵身上树将二人手足上被缚的绳索割断解开了二人穴道。不戒与田伯光都是垂头丧气和仇松年、漠北双熊等人破口大骂的情状全然不同。计无

施低声问道:“大师怎地也受这无妄之灾?”不成和尚摇了摇头将布条缓缓解下对着

布条上的字看了半晌突然间顿足大哭。

这一下变故当真大出群豪意料之外众人语声顿绝都呆呆的瞧着他。只见他双拳

捶胸越哭越伤心。田伯光劝道:“太师父你也不用难过。咱们失手遭人暗算定要找

了这个人来将他碎尸万段……”他一言未毕不戒和尚反手一掌将他打得直跌出丈许

之外几个踉跄险些摔倒半边脸颊登时高高肿起。不戒和尚骂道:“臭贼!咱们给吊

在这里当然是罪有应得你……你……你好大的胆子。想杀死人家啊。”田伯光不明就

里听太师父如此说擒住自己之人定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竟连太师父也不敢得罪他半

分只得唯唯称是。不戒和尚呆了一呆又捶胸哭了起来突然间反手一掌又向田伯光

打去。田伯光身法极快身子一侧避开叫道:“太师父!”不戒和尚一掌没打中也不

再追击顺手回过掌来拍的一声打在院中的一张石凳之上只击得石屑纷飞。他左手

一掌右手一掌又哭又叫越击越用力十余掌后双掌上鲜血淋漓石凳也给他击得

碎石乱崩忽然间喀喇一声石凳裂为四块。群豪无不骇然谁也不敢哼上一声倘若他

盛怒之下找上了自己一击中头谁的脑袋能如石凳般坚硬?祖千秋、老头子、计无施

三人面面相觑半点摸不着头脑。田伯光眼见不对说道:“众位请照看着太师父。我去

相请师父。”令狐冲寻思:“我虽已乔装改扮但仪琳小师妹心细别要给她瞧出了破绽。”他扮过军官扮过乡农但都是男人这次扮成女人实在说不出的别扭心中绝无

自信生怕露出了马脚。当下去躲在后园的一间柴房之中心想:“漠北双熊等人兀自被

封住穴道猜想计无施、祖千秋等人之意当是晚间去窃听这些人的谈论。我且好好睡上

一觉半夜里也去听上一听。”耳听得不戒和尚号啕之声不绝又是惊奇又是好笑迷

迷糊糊的便即入睡。

醒来时天已入黑到厨房中去找些冷饭茶来吃了。又等良久耳听得人声渐寂于是

绕到后山慢慢踱到漠北双熊等人被困之处远远蹲在草丛之中侧耳倾听。不久便听得

呼吸声此起彼伏少说也有二十来人散在四周草木丛中令狐冲暗暗好笑:“计无施他们

想到要来偷听旁人也想到了聪明人还真不少。”又想“计无施毕竟了得他只解了

漠北双熊这两个吃人肉粗胚的哑穴却不解旁人的哑穴否则漠北双熊一开口说话便会

给同伙中精明能干之辈制止。”只听得白熊不住口的在詈骂:“他***这山边蚊子真

多真要把老子的血吸光了才高兴**你臭蚊虫的十八代祖宗。”黑熊笑道:“蚊子只

是叮你却不来叮我不知是甚么缘故。”白熊骂道:“你的血臭的连蚊子也不吃。”

黑熊笑道:“我宁可血臭好过给几百只蚊子在身上叮。”白熊又是“直娘贼龟儿子”

的大骂起来。

白熊骂了一会说道:“穴道解开之后老子第一个便找夜猫子算帐把这龟蛋点了

穴道将他大腿上的肉一口口咬下来生吃。”黑熊笑道:“我却宁可吃那些小尼姑们细

皮白肉嫩得多了。”白熊道:“岳先生吩咐了的尼姑们要捉到华山去可不许吃。”

黑熊笑道:“几百个尼姑吃掉三四个岳先生也不会知道。”令狐冲大吃一惊:“怎么

是师父吩咐了的?怎么要他们将恒山派弟子捉到华山去?这个‘大阴谋’自然是这件事

了。可是他们又怎么会听我师父的号令?”

忽听得白熊高声大骂:“乌龟儿子王八蛋!”黑熊怒道:“你不吃尼姑便不吃干么

骂人?”白熊道:“我骂蚊子又不是骂你。”令狐冲满腹疑团忽听得背后草丛中脚步

声响有人慢慢走近心想:“这人别要踏到我身上来才好。”那人对准了他走来走到

他身后蹲了下来轻轻拉他衣袖。令狐冲微微一惊:“是谁?难道认了我出来?”回过

头来朦胧月光之下见到一张清丽绝俗的脸庞正是仪琳。他又惊又喜心想:“原来

我的行迹早给她识破了。要扮女人毕竟不像。”仪琳头一侧小嘴努了努缓缓站起身

来仍是拉着他衣袖示意和他到远处说话。令狐冲见她向西行去便跟在她身后。两人

一言不径向西行。仪琳沿着一条狭狭的山道走出了通元谷忽然说道:“你又听不

见人家的说话挤在这是非之地那可危险得紧。”她几句话似乎并不是向他而说只是

自言自语。令狐冲一怔心道:“她说我听不见人家说话那是甚么意思?她说的是反话

还是真的认我不出?”又想仪琳从来不跟自己说笑那么多半是认不出了只见她折而

向北渐渐向着磁窑口走去转过了一个山坳来到了一条小溪之旁。仪琳轻声道:“我

们老是在这里说话你可听厌了我的话吗?”跟着轻轻一笑说道:“你从来就听不见我

的话哑婆婆倘若你能听见我说话我就不会跟你说了。”令狐冲听仪琳说得诚挚知

她确是将自己认作了悬空寺中那个又聋又哑的仆妇。他童心大起心道:“我且不揭破

听她跟我说些甚么。”仪琳牵着他衣袖走到一株大柳树下的一块长石之旁坐了下来。

令狐冲跟着坐下侧着身子背向月光好教仪琳瞧不见自己的脸寻思:“难道我真的

扮得很像连仪琳也瞒过了?是了黑夜之中只须有三分相似她便不易分辨。盈盈的

易容之术倒也了得。”仪琳望着天上眉月幽幽叹了口气。令狐冲忍不住想问:“你小

小年纪为甚么有这许多烦恼?”但终于没出声。仪琳轻声道:“哑婆婆你真好我常

常拉着你来向你诉说我的心事你从来不觉厌烦总是耐心的等着让我爱说多少便

说多少。我本来不该这样烦你但你待我真好便像我自己亲生的娘一般。我没有娘倘

若我有个妈妈我敢不敢向她这样说呢?”令狐冲听到她说是倾诉自己心事觉得不妥

心想:“她要说甚么心事?我骗她吐露内心秘密可太也对不住她还是快走的为是。”

当即站起身来。仪琳拉住了他袖子说道:“哑婆婆你……你要走了吗?”声音中充满

失望之情。令狐冲向她望了一眼只见她神色凄楚眼光中流露出恳求之意不由得心下

软了寻思:“小师妹形容憔悴满腹心事倘若无处倾诉老是闷在心里早晚要生重

病。我且听她说说只要她始终不知是我也不会害羞。”当下又缓缓坐了下来。仪琳伸

手搂住他脖子说道:“哑婆婆你真好就陪我多坐一会儿。你不知道我心中可有多闷。”令狐冲心想:“令狐冲这一生可交了婆婆运先前将盈盈错认作是婆婆现下又给仪

琳错认是婆婆。我叫了人家几百声婆婆现在她叫还我几声算是好人有好报。”

仪琳道:“今儿我爹爹险些儿上吊死了你知不知道?他给人吊在树上又给人在身

上挂了一根布条儿说他是‘天下第一负心薄幸好色无厌之徒’。我爹爹一生心中就

只有我妈妈一人甚么好色无厌那是从何说起?那人一定胡里胡涂将本来要挂在田伯

光身上的布条挂错在爹爹身上了。其实挂错了拿来掉过来就是可用不着上吊自尽哪。”令狐冲又是吃惊又是好笑:“怎么不戒大师要自尽?她说他险些儿上吊死了那么

定是没死。两根布条上写的都不是好话既然拿了下来怎么又去掉转来挂在身上?这小

师妹天真烂漫真是不通世务之至。”

仪琳说道:“田伯光赶上见性峰来要跟我说偏偏给仪和师妹撞见了说他擅闯见

性峰不问三七二十一提剑就砍差点没要了他的性命可也真是危险。”

令狐冲心想:“我曾说过别院中的男子若不得我号令任谁不许上见性峰。田兄名

声素来不佳仪和师姊又是个急性子人一见之下自然动剑。只是田兄武功比她高得多

仪和可杀不了他。”他正想点头同意但立即警觉:“不论她说甚么话我赞同也好

反对也好决不可点头或摇头。那哑婆婆决不会听到她的说话。

仪琳续道:“田伯光待得说清楚仪和师姊已砍了十七八剑幸好她手下留情没真

的杀了他。我一得到消息忙赶到通元谷来却已不见爹爹一问旁人都说他在院子中

又哭又闹生了好大的气谁也不敢去跟他说话后来就不见了。我在通元谷中四下寻找

终于在后山一个山坳里见到了他只见他高高挂在树上。我着急得很忙纵上树去见

他头颈中有一条绳勒得快断气了真是菩萨保佑幸好及时赶到。我将他救醒了他抱

着我大哭。我见他头颈中仍是挂着那根布条上面写的仍是‘天下第一负心薄幸’甚么的。我说:‘爹爹这人真坏吊了你一次又吊你第二次。挂错了布条他又不掉转来。

“爹爹一面哭一面说道:‘不是人家吊是我自己上吊的。我……我不想活了。’我劝

他说:‘爹爹那人定是突然之间向你偷袭你不小心着了他的道儿那也不用难过。咱

们找到他叫他讲个道理出来他如说得不对咱们也将他吊了起来将这条布条挂在他

头颈里。’爹爹道:‘这条布条是我的怎可挂在旁人身上?天下第一负心薄幸、好色无

厌之徒乃是我不戒和尚。哪里还有人胜得过我的?小孩儿家就会瞎说。’哑婆婆我

听他这么说心中可真奇了问道:‘爹爹这布条没挂错么?’爹爹说:‘自然没挂错。我……我对不起你娘因此要悬树自尽你不用管我我真的不想活了。’”令狐冲记

得不戒和尚曾对他说过他爱上了仪琳的妈妈只因她是个尼姑于是为她而出家做了和

尚。和尚娶尼姑真是希奇古怪之至。他说他对不起仪琳的妈妈想必是后来移情别恋

因此才自认是“负心薄幸、好色无厌”想到此节心下渐渐有些明白了。仪琳道:“我

见参爹哭得伤心也哭了起来。爹爹反而劝我说道:‘乖孩子别哭别哭。爹爹倘若

死了你孤苦伶仃的在这世上又有谁来照顾你?’他这样说我哭得更加厉害了。”她

说到这里眼眶中泪珠莹然神情极是凄楚又道:“爹爹说道:‘好啦好啦!我不死

就是只不过也太对不住你娘。’我问:‘到底你怎样对不住我娘?’爹爹叹了口气说

道:‘你娘本来是个尼姑你是知道的了。我一见到你娘就爱得她狂说甚么要娶她

为妻。你娘说:“阿弥陀佛起这种念头也不怕菩萨嗔怪。”我说:“菩萨要怪就只

怪我一人。”你娘说:“你是俗家人娶妻生子理所当然。我身入空门六根清净再

动凡心菩萨自然要责怪了可怎会怪到你?”我一想不错是我决意要娶你娘可不是

你娘一心想嫁我。倘若让菩萨怪上了她累她死后在地狱中受苦我如何对得住她?因此

我去做了和尚。菩萨自然先怪我就算下地狱咱们夫妻也是一块儿去。’”

令狐冲心想:“不戒大师确是个情种为了要担负菩萨的责任这才去做和尚既然

如此不知后来又怎会变心?”仪琳续道:“我就问爹爹:‘后来你娶了妈妈没有?’爹

爹说:‘自然娶成了否则怎会生下你来?千不该万不该那日你生下来才三个月我

抱了你在门口晒太阳。’我说:‘晒太阳又有甚么不对了?’爹爹说:‘事情也真不巧

那时候有个美貌少*妇骑了马经过门口看见我大和尚抱了个女娃娃觉得有些奇怪向

咱们瞧了几眼赞道:“好美的女娃娃!”我心中一乐说道:“你也美得很啊。”那少

妇向我瞪了一眼问道:“你这女娃娃是哪里偷来的?”我说:“甚么偷不偷的?是我和

尚自己生的。”那少*妇忽然大脾气骂道:“我好好问你你几次三番向我取笑可不

是活得不耐烦了?”我说:“取甚么笑?难道和尚不是人就不会生孩子?你不信我就

生给你看。”哪知道那女人凶得很从背上拔出剑来便向我刺来那不是太不讲道理吗?’”

令狐冲心想:“不戒大师直言无忌说的都是真话但听在对方耳里却都成为无聊

调笑。他既然娶妻生女怎地又不还俗?大和尚抱了个女娃娃原是不伦不类。”

仪琳道:“我说:‘这位太太可也太凶了。我明明是你生的又没骗她干么好端端

地便拔剑刺人?’爹爹道:‘是啊当时我一闪避开说道:“你怎地不分青红皂白便

动刀剑?这女娃娃不是我生的难道是你生的?”那女人脾气更大了向我连刺三剑。她

几剑刺我不中出剑更快了。我当然不来怕她就怕她伤到了你她刺到第八剑上我飞

起一脚将她踢了个筋斗。她站起身来大骂我:“不要脸的恶和尚无耻下流调戏妇

女。”“‘就在这时候你妈妈从河边洗了衣服回来站在旁边听着。那女人骂了几句

气愤愤的骑马走了掉在地上的剑也不要了。我转头跟你娘说话。她一句也不答只是哭

泣。我问她为甚么事她总是不睬。第二天早晨你娘就不见了。桌上有一张纸写着八

个字。你猜是甚么字?那便是“负心薄幸好色无厌”这八个字了。我抱了你到处去找她

可哪里找得到。’“我说:‘妈妈听了那女人的话以为你真的调戏了她。’爹爹说:

‘是啊那不是冤枉吗?可是后来我想想那也不全是冤枉因为当时我见到那个女人

心中便想:“这女子生得好俊。”你想:我既然娶了你妈妈做老婆心中却赞别个女人美

貌不但心中赞口中也赞那不是负心薄幸、好色无厌么?’”令狐冲心道:“原来仪

琳师妹的妈妈醋劲儿这般厉害。当然这中间大有误会但问个明白不就没事了?”仪琳

道:“我说:‘后来找到了妈妈没有?’爹爹说:‘我到处寻找可哪里找得到?我想你

妈是尼姑一定去了尼姑庵中一处处庵堂都找遍了。这一日找到了恒山派的白云庵

你师父定逸师太见你生得可爱心中欢喜那时你又在生病便叫我将你寄养在庵中免

得我带你在外奔波送了你一条小命。’”一提到定逸师太仪琳又不禁泫然说道:“

我从小没了妈妈全仗师父抚养长大可是师父给人害死了害死她的却是令狐大哥的

师父你瞧这可有多为难。令狐大哥跟我一样也是自幼没了妈妈由他师父抚养长大的。不过他比我还要苦些不但没了妈妈连爹爹也没有。他自然敬爱他的师父我要是将

他师父杀了为我师父报仇令狐大哥可不知有多伤心。我爹爹又说:他将我寄养在白云

庵中之后找遍了天下的尼姑庵后来连蒙古、西藏、关外、西域最偏僻的地方都找到

了始终没打听到半点我娘的音讯。想起来我娘定是怪我爹爹调戏女人第二天便自尽

了。哑婆婆我妈妈出家时是在菩萨面前过誓的身入空门之后决不再有情缘牵缠

可是终于拗不过爹爹嫁了给他刚生下我不久便见他调戏女人给人骂‘无耻下流

’当然生气。她是个性子十分刚烈的女子自己以为一错再错只好自尽了。”仪琳长

长叹了口气续道:“我爹爹说明白这件事我才知道为甚么他看到‘天下第一负心薄

幸好色无厌之徒’这布条时如此伤心。我说:‘妈妈写了这张纸条骂你你时时拿给

人家看么?怎么别人竟会知道?’爹爹道:‘当然没有!我对谁也没说。这种事说了出来

好光彩吗?这中间有鬼定是你妈妈的鬼魂找上了我她要寻我报仇恨我玷污了她清

白却又去调戏旁的女子。否则挂在我身上的布条旁的字不写怎么偏偏就写上这八个

字?我知道她是在向我索命很好我就跟她去就是了。’

“爹爹又道:‘反正我到处找你妈妈不到到阴世去和她相会那也正是求之不得。

可惜我身子太重上吊了片刻绳子便断了第二次再上吊绳子又断了。我想拿刀抹脖

子那刀子明明在身边的忽然又找不到了真是想死也不容易。’我说:‘爹爹你弄

错啦菩萨保佑叫你不可自尽因此绳子会断刀子会不见。否则等我找到时你早已

死啦。’爹爹说:‘那也不错多半菩萨罚我在世上还得多受些苦楚不让我立时去阴世

和你妈妈相见。’我说:‘先前我还道是田伯光的布条跟你掉错了因此你生这么大的气。’爹爹说:‘怎么会掉错?不可不戒以前对你无礼岂不是“胆大妄为”?我叫他去做

媒要令狐冲这小子来娶你他推三阻四总是办不成那还不是“办事不力”?这八字

评语挂在他身上真是再合式也没有了。’我说:‘爹爹你再叫田伯光去干这等无聊之

事我可要生气了。令狐大哥先前喜欢的是他小师妹后来喜欢了魔教的任大小姐。他虽

然待我很好但从来就没将我放在心上。’”令狐冲听仪琳这么说心下颇觉歉然。她对

自己一片痴心初时还不觉得后来却渐渐明白了但自己确然如她所说先是喜欢岳家

小师妹后来将一腔情意转到了盈盈身上。这些时候来亡命江湖少有想到仪琳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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