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进化（1 / 2）

 雨终于停了。

停得唐突，停得黯然。

天尚未亮。

虽然肩上有伤，但黄崇晖仍是坚持每十分钟跑一次哨，来来回回足够六次，直到完全确认不会有敌人来犯，方才就地歇息。

窄小的房间内堆满了带血的衣物，在面对来势汹汹的掠夺者后，屋外行尸的低吼再也无法压迫众人的神经，小小的篝火让淋了半晚上雨的僵硬身躯微微发暖。

卢浩然半昏半醒，他腿上的伤口算不上是人为止住，几节碎布条杂乱的绑在上头，凝固的血浆已经把破碎的肌肉牢牢堵死，能否挺过失血的危险期全看造化。

人类还真是个奇妙的物种，在磅礴大雨中被拖着连奔数里的卢浩然嘴唇仍是干裂得可怕，易宛彤不断的往他嘴里送水也无法让他摆脱脱水的征兆。

如果说卢浩然痛痛快快的高烧一顿，那大伙也还能想出点解决的办法，偏偏他只是要死不死的半合着眼，半张着嘴，体温适中，不烧不寒，像是脑神经接错线般当机了，这让大伙都束手无策。

原先面无表情喂水的易宛彤，喂着喂着便哭了起来。

“我会照顾你的，放心，我会的。”像是梦呓一样，卢浩然嘴角张合，气息弱得像是随时都有可能被掐断。但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易宛彤的眼泪就彻底决了堤，把头埋在卢浩然胸膛痛哭起来。

本就温柔如水的女人，再也忍不住了。

如果没有乾阳波和蒋腾，易宛彤根本走不到这天。蒋腾死得义薄云天也就算了，乾阳波也像蒋腾这般突然死去，让易宛彤一时无法接受再也看不见他们两人的事实——他们两个甚至连个坟墓也没有。

何况易宛彤还不止一次的想过，将未来的日子托付给乾阳波呢？这是何等的痛心？

但痛心的并不止易宛彤一人，在灾变后不止一次与乾阳波出生入死的卢浩然也强忍着困意，逼迫自己保持着清醒的意识。他害怕自己就这样死在梦里，连乾阳波的心愿都不能传达：“我没有什么值得失去的了，最放不下的就是宛彤。”

所以乾阳波才会头也不回的离开电视台，抛下激战的诸葛、蒋腾、小枝和杨阳。

所以纵使有万千虫子撕扯着卢浩然的理智，他也是咬牙挺住，一遍又一遍的说出那句话。

“我会照顾你的，放心，我会的。”

连上乾阳波的一份。

“你瞅啥瞅？”黄崇晖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不自在，发现同是坐在一旁不吭声的郑明珊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我也会照顾你的，这还不成？我来放哨，你早点休息吧。”

郑明珊倒是很随意的挤出一个超级超级勉强的笑容说：“那我是不是得谢谢您了。”

末的，她伸手一掐黄崇晖的腰。

“喂，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我背上还有伤呢！”黄崇晖差点没顾上肩上的伤口整个跳起。但郑明珊没有搭话，只是用眼神扫了扫正在卢浩然胸膛哭泣的易宛彤，酸酸地说：“我想出去尿尿。”

然后推门钻了出去，黄崇晖只是长长“哦”了一句，尾随其后。

室外的温度让人遍体发寒，毕竟是雨后，腐败的气息被暴雨洗刷得干干净净，清爽的空气让人活力十足。

但就算雨再大上十倍，持续时间再长十倍，也绝对洗不掉X市的污浊。

“喂，干嘛走那么远？要尿你赶紧尿，这附近黑不拉几的我还能偷看你？”黄崇晖耐不住性子的跟在郑明珊后头，还好这附近的行尸反应迟钝，否则两人被吃掉怕也没人会懂。

“我说，你真的呆子吗？”郑明珊指着黄崇晖的鼻尖说到，“呆在里面你不会觉得很尴尬？”

很尴尬？的确有点，毕竟易宛彤和卢浩然都要心痛到窒息了，他和郑明珊却只能眼巴巴的呆在一旁不动声色。而事实上，无论是蒋腾还是乾阳波，他俩的死顶多只能换来黄崇晖的一声叹息。

要说多余的感情？抱歉，还真没有。黄崇晖本就生来木讷，加入队伍后也没见有谁帮他当过子弹挨过刀，光以“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伴”这种身份远远不够，毕竟这是末世环境，大家相互帮忙天经地义。至于郑明珊，她甚至连乾阳波是怎样的人都没搞懂，在她眼里，他们无非只是“抛弃诸葛晓远远逃走的软蛋”。

嗯，不过从乾阳波以生命做掩护这点看，足以把软蛋两个字去掉了。

“我说姓黄的，卢浩然是不是要变成行尸了？”郑明珊话锋一转，正色说到。

“为什么这样问？”黄崇晖对郑明珊唐突的问话依旧保持着摸不着头脑的惯性，然后他接着说：“如果卢浩然真的要死掉了，我丝毫不介意了结他的痛苦。”

想要生存下去，不说变得心狠手辣，至少要做到杀伐果断，这是杨阳交他的第一点。

“你真是笨啦，我不是说这个。”郑明珊踮起脚尖，勉强敲到黄崇晖的脑袋，“你有没有觉得卢浩然在之前受袭的表现怪怪的？还是说他一直就这样。”

“何止是怪！”黄崇晖一听，忍不住一巴掌打在自己的大腿上，“简直是开了挂！”

能精确的知道敌方人数、位置和动向，这样的怪只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如果不是黄崇晖一直呆在卢浩然的身边，他是打死也不会相信有人能不借助任何高科技去透视索敌。不对，不能说是透视索敌了，因为黄崇晖相信，在雨幕之中卢浩然射出的子弹都是朝着掠夺者们去的。

卢浩然的大脑像是安装了微型电脑，而每个掠夺者体内都被植入了定位追踪器！但无论怎么看卢浩然都不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完！全！不！可！能！是！

“所以卢浩然玩坏自己的脑袋是有完全有理由的咯。”郑明珊仔细听完黄崇晖对卢浩然异能的描述后，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如果死亡低语能制造出像那晚所遇见的舔食者，那以哲学上说，英雄也会伴之而生。”

自古有暗必有明，每每世间有至阴至邪的黑暗诞生，就会有至强至烈的光芒出现，这是自然的选择，也是与绝对强大唯一的抗衡能力。

“喂，我也能变得那么强吗？”黄崇晖呆呆看着自己的身子，渐渐的他发现，他左肩的伤口已经不疼了。如果有可能，黄崇晖真的想变成像绿巨人那样健壮夸张的怪物。

哪怕只有一丁点儿也好，黄崇晖一回想起与米雅的对决就浑身不舒坦，虽然那只有短短的一招。不知拥有了绝对碾压的力量后，像他这样对武学一窍不通的人能否打败像米雅那样灵活的对手。

真正的打就是打，杀就是杀，哪里需要那样华丽的招式？以力破巧，这是黄崇晖追求的信念。所以哪怕他只是当个不上道的高速公路收费员，黄崇晖也从没有中断过每天的自主训练，他身上结实的肌肉就是最好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