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1 / 2)
作为一郡太守, 由陈光发帖的赏菊宴已经堪称整个汝南郡最高规格的宴会了。
赏菊宴作为九九重阳佳节的一桩雅宴,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之一,能在这种高级宴会上列席, 也是身份地位的证明。
只要是和陈家,和陈光没有莫大的仇恨,那么接到这帖子的人家, 几乎必来参加。
但是这个人不包括霍宴。
众所周知霍宴是个怪人,说他有风骨, 他从来不敢与人做斗争,和个瘸子争梨都争不过,可你说他孬,他能几十年如一日地不参加众人的宴会交游,谁的面子都不好使,听说这家伙当年去外面游学归来, 就一门心思钻在家里修仙炼丹, 可惜汝南郡里和他交好的人不多, 众人也难以一观他的修为。
好在,这次赏菊宴, 霍宴虽然没来,他的夫人王氏还是来了的。
毕竟是多事之秋, 如今流民南下,汝南郡的局势遭遇剧变, 作为汝南郡的巨擘之一,霍家不能不让人出面商谈以后的郡内诸事,霍迎已死,除了霍宴,最能代表霍家的人就只有霍宴的夫人王氏了。
作为霍宴的代言人, 王氏已经不是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宴会了,只是这次稍有不同的是,这一次,王氏带上了已经年满六岁的霍思城。
这时候的人们认为,孩子满了六岁,夭折的概率就变得比较低了,这时候才敢带他们正式进入社交场合。
今年上半年都没有什么值得王氏出席的宴会,下半年大家都忙着抓流民,所以今年九月这场赏菊宴,就成了霍思城第一次公开进入社交。
虽然霍宴不参与各家的交游宴请,但是私底下霍家和郡内各家的交往还是比较紧密的,曾经到霍家做客的人家也并不在少数,所以席上不少宾客都已经见过霍思城。
王夫人带着她一亮相,宾客里就有人小声递话:那是霍宴的长女,人称霍小阎王的,陈家那几个公子知道不,一群男孩子,被她一个人欺负了。
客人里便有人露出会意的笑容。
事实上,这时候的豪族之女身份还是很娇贵的,豪族们以互结姻亲为稳固自己地位增加盟约的纽带,霍家过去两代要么没有女儿,要么女儿跟着爹出生在外地,直接嫁到郡外了,上一个和汝南本地其他豪族联姻的霍家女儿,还是霍迎的姑姑,当时对方嫁入陈家,两家一时结为通家之好,关系前所未有的亲密。
只是到霍宴这一代,霍宴与人交情淡薄,和姑奶奶的夫家也只当成普通亲戚来往,陈霍两家如果有意继续保持紧密同盟关系,最好是霍宴的下一代,有人继续嫁入陈家,或者霍家有人娶陈氏女为妻,如此两家才好继续保持在汝南郡“两头大”的地位,而又不至于互相起太多争端。
在外人看来,霍宴这一代没有出仕,长女也生在汝南郡,他的女儿嫁入陈家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是以陈家那几个公子哥儿才这么让着她,毕竟那说不定就是他们当中那一位的媳妇嘛。
宴上客人们打量陆瑶,陆瑶也在打量他们。
作为一个才六岁的孩童,陆瑶从原身的记忆里能提取到的熟人不多,最熟悉的当然宴会主人家陈家的人了,太守陈光,陈光的大儿子陈启云,二儿子陈尽勋,陈光的哥哥陈固,陈固的儿子陈志西都是她曾经的熟人。
此外她认识的人里还有刘家的家主□□,对方曾经也到霍家庄拜访过父亲霍宴,他的夫人赵氏是赵家人,给过霍思城一枚漂亮的玉环。
到这里,就是原身的记忆极限了,剩余的人,也许霍思城曾经见过,但是那并不在她的记忆范围里。
好在她有母亲王夫人。
王夫人领着她在宴席上一路认人:“这是白宏白伯父,快叫人。”
“那是赵裕赵家伯伯。”
“这是苏孝民苏伯伯。”
陆瑶一路做天真稚子状,见了谁都甜甜叫伯伯,很快就把这场宴会上的主要人物认了个全。
到给陈光见礼的时候,陈光笑眯眯地摸了摸陆瑶的头,问她要不要来自己家做客,陆瑶笑眯眯瞥了一眼陈光身后躲在仆人背后的陈启云、陈尽勋、陈志西,认真摇头道:“还是不了,去人家家里被人给捉了报仇可不妙。”
陈光身边众人都乐了。
等宴会那一套客套流程客套话说过,陈光才举杯,忽然道:“如今南帝弃城南下,北方百姓几遭胡人毒手,生灵涂炭,不得已南渡,流民众多,集结成军,寄居我郡,动辄与我郡子民争斗,我身为一郡之首,不能不为此殚精竭虑,日夜忧愁。”
当即有人道:“太守何必忧虑,那几个流民帅在我郡根基不稳,手下都是鸡鸣狗盗之辈,只要您振臂一呼,我等必不叫他们在我汝南久活。”
白家、赵家,刘家的人也纷纷应和道:“我等白白资助他们粮草,已经是仁至义尽,如今他们又要占地,瓜分我等的良田,怎么能容他!您若是愿意领兵,我等也愿意相随。”
苏家人则道:“若要驱赶,也不是不能,只是他们视人命如草芥,难道要我们也以性命相抵吗?”
“正是啊。”又有人接口道,“流民帅聚众如此之多,又是久经战场,刀口舔血的人,我们不与他们为敌,不过是舍些不要的地给他,若要战,还不知要死多少人,到时候战败,岂不是全家的家当都要给他了。”
“流民帅手下的人凶蛮无比,他们都是不要命的人,如今肯好好说话还能处得下去,要是惹恼了他们,激发了凶性,干脆领兵扑杀我们,到时我等该如何自处啊!”
一时间,席上人议论纷纷,各执一词。
太守陈光见状,不由得心中叹气。
如今外敌当前,他们不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反而先为了各自的利益自己杀起来,也难怪流民帅背井离乡,反而能在本郡站稳脚跟了。
直到赏菊宴结束,众人终究没能达成一致,太守陈光便按下此事,说容后再议,一场赏菊宴上的讨论就这么草草结束。
陆瑶和王夫人从头到尾,就只当了个观众。
所有人也都看得出来,一心把自己关在庄子里修道的霍宴是不打算参与到郡内这些事里的,收容些妇孺表表善心,就已经是他肯对郡内俗事尽的最大的心意了,王夫人即使前来,也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
霍家本身也不是强在郡内经营,而是强在外面的关系上,不说霍家在其他地方的亲友布置,光是王夫人本身,就已经代表着一股超然的力量了。
王氏的娘家可是太原王氏,王氏在朝中历代有高官,本次护送南帝南下更是居功至伟,众人即使无惧霍家本身在外的交往,也要敬畏王氏的娘家呢。
如果不是特殊情况,众人还是不愿意与霍家交恶的。
所以霍家得以在这种暗潮涌动的时期,仍然置身事外的特殊立场,也没有人责怪它。
但是现在是特殊情况吗?当然是了。
所以等宴会散后,陈固就对弟弟陈光说道:“难道王氏仍没有露出和我们家交好的意思?”
太守陈光无声地摇了摇头,目光忽然瞥到自己的这几个子侄身上,他忽然大步流星地走过去,虎着脸问:“刚刚让你们与妹妹见礼,为何不肯出来,反而躲在家仆身后?怎么这么无礼?”
今年八岁的陈启云护着两个弟弟,硬着头皮上前道:“回父亲话,不是我们无礼,实在,实在是那魔星,她看起来太过可怕,我一看她,就觉得像是有刀子射向我呢。”
陈固的儿子也赶紧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一见她就觉得腿,胳膊,屁股都痛起来了。”
陈光看着几个不肖子弟拧眉,一人给了一个爆栗:“我看人家今年已经知礼多了,是你们几个小子自己没用。”
教训完子侄后,陈光背对着哥哥,看着天边斜阳,叹道:“兄长啊,这树叶不是不想和树枝和和美美,是西风起了。”
陈固冷笑一声:“既然霍家不识抬举,也不能怪我们对不起霍家了。”
另一边,白家回程的牛车里,白宏对自家子侄道:“我观刘赵两家都野心不小,苏孝民这叛徒,早就给汪淼□□去了,宴上只知道替汪淼叫唤,其余几家,也都投靠了流民帅,成了人家的喉舌。我们白家不算汝南最有名望的,但是不屈从的风骨还是有的,我们可以暗中与赵刘陈三家一商大事。”
而在苏家这边,苏孝民也满面阴沉:“这些人满嘴道义风骨,其实一个个都是利字当头,他们心里那点小心思谁看不出来,说什么看不惯流民帅,其实不过是舍不得割让自己的利益出去罢了。平日里,他们就欺压我苏家,陈家前年占我家的那块地,至今不肯还。哼,我不好过,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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