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论富贵李妈跌茶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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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楼下饭厅,只见色香味俱佳的四菜一汤并一碗米饭正热腾腾的冒着香气。骅幼慈一面顺手将紫砂壶和茶杯放在餐桌上,一面落座,因笑道:“李妈,您这手艺真不错,好香啊!”李妈笑呵呵的从厨房出来,一面往围裙上擦手一面道:“这也不算什么了,咱们人少,做多了怕吃不了浪费,不然我还有更拿手的呢!”

骅幼慈拿起汤碗盛了些汤来,尝了两口,道:“哇,这汤煲的真入味,好喝!”一面说着,却抬头瞧见李妈背着两手站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她吃,忙道:“您坐啊,咱们一起吃!”李妈连忙摆摆手道:“不可以的,你吃你的。我待会儿再吃!”骅幼慈便道:“这是为什么啊?就咱们两个人,况且这么多菜我也吃不完,您就别客气了,快请坐吧!”

李妈却道:“使不得使不得,我从小就是这么服侍小姐的,哪有主人还没吃好我们就上桌的道理?现在虽然不叫少爷奶奶,但是主仆之礼还是要守的,不然让别人笑话咱们没有教养。我可担不得这个浑名!在先生太太跟前也是这样的,虽然你们客气邀我们上桌,可我们还是得守住自己的本分才是啊!”骅幼慈听罢,知道强她不得,恐怕反而会令她添不自在,便只好作罢,自顾吃了起来。

吃罢饭,骅幼慈便起身欲收拾碗筷进厨房洗刷,怎料却被李妈一把抢了过来,因道:“唉唉,你可别动手,我来好了,你去忙你的去!”骅幼慈见她动作麻利的收拾起来,便只好笑道:“那我就不抢您的活儿了!但是您不吃点吗?这就收了?”李妈一面将菜饭拿进厨房,一面笑道:“吃,我在厨房吃。”

骅幼慈取了一个水晶玻璃杯,倒了一些温开水,倚靠在厨房门边,一面小口的喝着水,一面望着李妈坐在厨房小吧台前吃饭,因笑道:“李妈,您是不是从小时候开始就跟我婆婆在一块的啊?”李妈一面扒着饭,一面笑道:“是啊,我十六岁就进了魏家。那会儿太太才八岁,我俩基本就是秤不离砣,说得斗胆一些,竟是跟姐妹的感情一样的!那会儿老爷太太都把小姐当成掌上明珠一样宠着,我虽然年纪不大,可也还算得聪明灵巧,老爷太太就不让我干别的粗活,专门服侍小姐,可是也没多少事儿可做啊,该做的做完了,我们就一起玩儿,那段日子也真是过得开心!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呢!”

骅幼慈又道:“那您后来一直也跟着我婆婆?自己没有结婚吗?”李妈道:“哪里哟。后来小姐被整到乡下去了,好不容易回来了,可没多久魏家就被红卫兵抄了家,搞得家破人亡的。老爷太太因为知道祸事快来了,就打发了我一些钱,叫我回乡下去找人嫁了好好过日子。后来我回到乡下倒是嫁了个老公,带去的钱都贴给他们家了。可是心里头还是一直惦记着小姐啊,也不知道魏家散了以后她去了哪儿,后来还是先生——就是你公公,派人来乡下找我,说是小姐找着了,问我愿不愿意再回来服侍小姐,我当然愿意了,所以就又上来了。一直到他们出国,我都是一直跟着他们的。”

骅幼慈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你有小孩吗?乡下的老公怎么办?”李妈道:“我在乡下那会儿生了个女儿,我那婆家也是个重男轻女的,我婆婆就很不高兴我生了个女儿,本来日子过得就不舒心,所以我干脆就走了。后来就跟我那老公离掉了,那会儿反正乡下人结婚也就是磕个头,拜个天地就完了,说离也就离了,不像现在还要去民政局办什么手续这么麻烦的。后来听说他又娶了个老婆,倒是给他们家添了两个儿子。要说起来,只是苦了我那闺女,唉……”

李妈说着,声音竟也有些哽咽,却连忙抹了抹眼泪,复又笑道:“你瞧我,跟你叨叨起这些陈年往事,就说个没完没了的,你可别见怪啊!”骅幼慈微微一笑,道:“没事儿,我爱听!”李妈继续道:“唉,先生太太移民以后,却把陆涛给留了下来,我本来还想继续服侍他,可他说他一个人不需要人服侍,又帮我找了个新人家,给了两份薪水。其实我知道,有一份是他给的,他不过就是嫌我在跟前唠叨,孩子大了,都一样,我想反正到哪儿都是一样的做,所以就答应去了。可是去了才知道,这有钱人跟有钱人那是绝对不一样的!”

骅幼慈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因笑道:“哦?怎么个不一样法?您倒是说我听听?”那李妈道:“说起来吧,我们这样的人原是不该在背后说主人的是非,可是我跟这个家关系不同,在你跟前我也不必装着。就说这同样是有钱吧,那品味、性情、兴趣、爱好、待人接物的礼数,却完全不一样的。就拿我们那位太太来说,上上下下穿的戴的少说也值十万八万,每天往美容院跑,发型一天换一个样儿,那些高档进口化妆品堆得都过期了还用不完。每天除了去美容院健身房以外,就是约那些富太太来打麻将,经常打到深夜一两点还不睡,我没办法只得一旁伺候着。偶尔看她清闲一天呢,就坐在沙发上看韩剧,不然就是去购物。每次都得拉一大车子东西回来,比如法国进口的瓷器了,镶金嵌银的咖啡杯啦,一堆一堆的往家里载,每回招待客人就要叫我拿出来炫耀一番。可是你别看她这么挥金如土的就以为她很大方,有一次我等他们打麻将散了场就收拾,洗杯子的时候实在太困了,就失手打碎了一个咖啡杯。她就立马从沙发上跳起来,脸上还敷着一张面膜,跟个女鬼似的,冲进厨房来吓了我一跳,就嚷嚷说:我这个杯子好几万啊,古董你懂不懂,居然给我摔坏了,你赔得起吗!然后唠叨了一个晚上,后来我实在气不过,就回房间拿了我的存折给她,让她说个价,如果存折上的钱不够,我以后再慢慢还她,结果她翻开一看,我存折上倒有五六万,这才堵了她的嘴!你说好笑不好笑?唉……”骅幼慈早已走进了厨房,立在水槽边上,见她说的眉飞色舞的却也有趣。

李妈吃完了饭,将碗筷悉数收拾妥当,便到水槽边洗刷了起来。骅幼慈站在一边瞧着她洗碗,便道:“那后来呢?她真让你赔钱了?”李妈笑道:“那倒没有,她那个什么法国古董能值几个钱?打量我没见过古董呢?我们魏家以前什么古董没有啊?中国的古董那才叫古董呢,可惜抄家时都被洗劫了!”李妈洗完碗,却又随手拿起骅幼慈的紫砂壶洗了起来,待要跟她说不用洗时,却见她已经对着水龙头冲了起来,便也只好作罢。却听她继续道:“所以说啊,这有钱不见得有文化,我们先生太太都是大户人家出身,虽说被抄了家,可家底在那儿摆着呢,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断不了这家族的香火!不像他们那起暴发户,一辈子没富贵过,也不懂这富贵日子到底该怎么过,只知道糟蹋东西,折自己的寿……”

骅幼慈听她这话,不觉心下一动,正思议着这话中的“禅机”出神,却忽听“哐当”一声响,连忙回头一看,只见那紫砂壶的壶盖已经跌落了下来,摔在水池里面,心中暗叫不妙,却听李妈叫道:“哎哟,该死该死,正说打碎杯子,这会儿就现报了!哎哟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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