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2 / 2)
“呵,我又不是没去过你府上,你家后宅可没一个省油的灯。”
两人聊不对盘,险些吵起来。
到底是陆戟更冷静些,及时调转话头,问:“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沈寒云也不是爱追根究底的人,深吸一口气缓了缓,也换了说正事的口吻:“你叫我帮忙查的那事,有新进展。”
说的正是陆戟三年前在战场上被人偷袭的事,当年他沉浸在再不能上战场的悲痛中,过了许久才打起精神回顾当时的状况,越想越觉得蹊跷,从地点、周遭的人再到被砍伤的位置和时机,发生的理由充足到令人找不出错处。
越是完美的过程越是让人起疑,像是有人在背后一手主导。
于是陆戟自己暗中调查的同时,拜托沈寒云也帮他留意,一有发现便告知于他。然此事牵扯甚广,下及军队上达朝廷,均为调查对象,甚至坐在龙椅上那位也不能放过,是以查了这许久,才取得一点眉目。
“说来也巧,我前些日子去了趟关中,与那边驻扎的军队有了联系,可巧那儿有你带过的一支队伍,有几个人惦记你领队有方待他们又好,我便同他们聊了聊,你猜怎么着,他们说,三年多前那场边关战役之前,曾有几名祖籍京城的士兵加入队伍,那场战争后便不见人影了,也不知是通过谁进来的,又是谁准许放出去的。”
按说此类军队人员流动应该通过当年身居将位的陆戟之手,可陆戟对此毫无印象,带兵打仗动辄千万兵马,他也不可能挨个点名查验。
思忖后,陆戟意在确认地问:“祖籍京城?”
“对,当时我听到这儿就知道此行必有收获。”沈寒云一合扇子,“经过一番借喝酒交朋友为名刨根问底,你猜又怎么着?”
陆戟蹙眉,耐着性子等他说。
与陆戟多年好友,沈寒云自是想帮他找到害他的元凶,便也不卖关子,将搜集到的情报尽数告知:“那几人跟新兵走得还算近,聊过几句,问他们打京城哪家来的,他们一个都不肯说,谁想有回驻扎关外分发家书,让那几人眼尖瞧见了信封上的‘冯’字……没错,你继母那个冯,这就巧了不是?”
天将暗时,陆戟回到府上,原打算直接去书房,想到今早的混乱场面,心生抵触不愿前往。
他屏退左右,连段衡都遣走了,独自一人行在曲折小径中,仰面望残阳,低头看落花,意外的心平气和。
此刻身处竹林深处,他曾在这里遭遇过袭击,一支破空而来的箭几乎贴颈侧而过,若不是他耳聪目明反应机敏,怕是早命丧于此;
往前便是他从前爱去的池塘,为求幽静,他能在那里待一整天,可有一回他不过打个瞌睡,便有人自身后猛推四轮车,幸得他握了根树枝在手,忙用它卡了轮子才避免落入池中。
三年来这样的事不胜枚举,且最后都揪不到人更遑论查出受谁指使,结果便是陆戟被迫提高警戒心,明明在自己家却提心吊胆,活得还不如池塘里的鱼儿快活自在。
四下无人,陆戟双目涣散失距,头回露出类似迷茫的神情。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从前的他不知收敛锋芒成了众矢之的而不自知,眼下他残了腿,失去一切,再没了争抢的力气,为何还有人紧紧咬住他不放,非要他死才满意?
这三年竟活得比之前十九年加起来都要疲累,送来的饭不可轻易入口,睡觉也不得安稳,近来由于服从家中安排娶亲稍有缓解,还以为可以松口气,昨日竟不慎喝下加了那种药的茶水……
想到这里,陆戟驱车向前,打算回自己院子,把今早没顾上问的几个疑点问清楚。
到地方,虞小满没找到,先碰上他身边的丫鬟。
“哟,这不是咱们大少爷吗?真是太阳打东边落下了,稀客呀。”
虞桃开口就没好气,陆戟不同她计较,问:“大少奶奶呢?”
“哭着呢,一天没吃饭了,小脸瘦得巴掌大,是个人瞧了都得心疼……除了大少爷您。”
今早虞桃不在场,后来才听说了这事,气得火冒三丈扬言要带虞小满走,这会儿见陆戟不慌不忙的更是恼火,讲话便不怎么客气。
陆戟没空同她费口舌,径自上前推门进屋,虞小满不在里面,左右的耳房也都找了一遍,确实不在。
“这会儿想起来找人啦?平日里怎么不见您睁大眼睛瞧瞧谁真心对您好,谁心怀鬼胎狼心狗肺呢?”虞桃跟在陆戟身后念叨,“把人污蔑完了,您倒是来了,怎么的,打一巴掌给颗甜枣啊?”
找一圈不见人,陆戟耐着性子又问一遍:“他人在哪儿?”
到底不敢骂得太过分,虞桃哼哼着收了插在腰上的手,道:“我们家小姐满心满眼都是您,自个儿没衣裳穿都不忘给您做件潇洒倜傥的,熬了许多个夜,好容易给做好了,您就给丢在地上。”
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虞桃说着说着眼圈便红了,冲书房方向一指,“他捡衣服去了,说捡回来洗洗干净送给我穿,您就是现在赶过去怕是也来不及了!”
陆戟不晓得这话里几分真几分假,倒无形中被催得快了些。
他腿脚不便,往日里自院子行到位于陆府西北角的书房尚要半炷香工夫,这会儿天没黑透就到了。
此处无人常驻守卫,今日段衡也没跟着,甫一穿过拱门,一阵风迎面吹来,夏日里竟生出些凄清之感。
仲夏苦夜短,开轩纳微凉。车轮撵着石板地缓缓走近,门窗虚掩着,清晨那帮人早散尽了,唯有凑近方能听得里头的细微动静。
行至门前,透过缝隙往里看,先瞧见虞桃口中的那件衣裳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桌面,往下便是虞小满跪坐在地上的背影。
稍微调整了角度,陆戟得以看见虞小满的侧脸,以及他面前地上无人清扫的那堆粉末。
虞小满拿着一只干净布袋,小心捻起粉末一撮一撮往里灌,时而抬手抹一把眼角,似在拭泪。
他还穿着昨日那身衣裳,陆戟记得,清晨醒来的时候他就穿得这般严实,怕他看见似的,将他抱上软榻时,他在睡梦里还攥着领口喊“不准看”。
光线昏暗,隐约能瞧见露在衣领外的一段白净脖颈上有几处红痕,似乎是昨夜留下的。
脑中忽起嗡鸣,陆戟竟在这个时候记起昨晚的一些零碎画面,可惜太过短暂连不成片段,唯一令人有实感的便是贴着湿软红唇的温热触感。
或许还触碰了其他部位,脖颈、手臂、肩膀、前胸……甚至细嫩的大腿根。
而现下,这双昨夜与他纠缠不休的唇随着抽泣委屈地开合蠕动,将沾了粉末的手指塞入口中,以令陆戟莫名熟悉的姿态舔吸着,边舔边带着哭腔含糊道:“这么好的东西全洒了……哼,你不吃,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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