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求但求一醉(1 / 2)
方甫有些畏惧这位并不年长的濮阳先生。就像此时,自己只不过刚刚掀开了他的帷帐,眼睛还未找到他的准确位置,嘴巴还未张开说一句话,他便什么都知道了。
“周侍卫受伤了。”浅浅淡淡的音调,无悲无喜,就像入定的老僧,凡尘纷扰都不能乱了他的心绪,软红千丈都不能迷了他的眼睛。
方甫摸了摸鼻子,他答应了一声,然后便是等待。他站在濮阳正卿的营帐中央,看着那人轻缓地合上书,优雅的起了身,微笑着接过药箱。方甫想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说什么呢?方甫竟觉得无话可说!他叹了一口气,想到平日里军士对于濮阳正卿的议论,那些溢美之词或许并不夸张,可他们绝不会明白这个所谓温雅的俊俏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生疏。方甫总觉得濮阳正卿脸上的笑是冰寒的,只是出于需要,绝不发自内心。
“方副将很喜欢在下的营帐?”濮阳正卿依旧淡淡笑着,“在下可与副将调换。”他的声调没有太大的起伏,以至于方甫不知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方甫又摸了摸他的鼻子,尴尬的时候他总喜欢摸鼻子,所以沈啸断言他不可为细作。“是我失礼了,”紧走几步追上濮阳正卿,替他掀开帷帐,“先生这边请。”
在这个军营中,方甫的地位仅次于沈啸,他并不习惯伺候人,但为濮阳正卿服务他又从不觉得委屈了自己。方甫跟在濮阳正卿身后,打量着那颀长的身影,这个人的确与众不同。
沈啸是个沉稳的人,他还未至不惑,可已是王朝四大将军中排名第三的人物。他是勇将也是智将,战场上他可力敌三军,朝堂中他也能运筹帷幄。他有悲喜,却很少大悲大喜,所以他很少失态。可今日他失态了,他的焦急溢于言表:“先生,快来看看!”他奔上前拉住濮阳正卿,将那微微有些清瘦的人拉得有些踉跄,“霆洌怎样?”
“无妨,不过皮外伤罢了。”把脉,上药,一气呵成。
“他刚刚吐血了!”沈啸皱起了眉,显然对于濮阳正卿的结论不甚满意。
“吐血不是因为鞭伤,而是长年劳累。”濮阳正卿挑着眉,斜着眼。他应该是在责备将军,方甫想,可是他这样的容貌配着这样的神情竟带了些魅惑。
沈啸沉默了,他坐在床边握住了周霆洌的手。周霆洌的手指修长纤细,若不是指腹、掌心的老茧定有人以为那是姑娘的手。这样的手应该拿笔,可偏偏做了杀人的勾当。沈啸愧疚,他抚上周霆洌左手小指断裂处:“若不是我,他大概不会走上这条路。”
“可若不是将军,周霆洌早已在乱葬岗了。”周霆洌声音沙哑,神色却是一如既往的坚定,“霆洌这条命是将军的,愿意为将军做任何事,至死不悔。”
“我不允许你死!”依旧是发号施令的语气,可旁人听来却多了几分柔情。
濮阳正卿笑了一声。他很少笑出声,所以这声音让沈啸,让方甫,让周霆洌不约而同的转过头看向他。濮阳正卿没有丝毫的尴尬,他迎上三人的目光,坦荡得让人觉得不堪的应是自己。于是周霆洌微红了脸偏过头,方甫转开眼又摸了摸鼻子,还是沈啸不受影响,他更加用力地握住周霆洌的手不许他逃离:“让先生笑话了。”
“周侍卫,你的忠心将军自然是知道的。可尽忠之时也莫忘了尽孝,不到万不得已还是要保全性命的。”濮阳正卿竟未搭理沈啸,反而柔声劝诫周霆洌。
周霆洌脸色又变,此次是惨白,他喑哑道:“先生教训的是,霆洌记住了。”他又转移话题,“将军,此次失败……”
“郑吉不是好对付的,是我低估他了。”
“将军无需自责,也是我犹豫不决错失良机。”他握紧拳头,“就该在他与唐十四打斗之时下手。”
“他怎么找上唐门晦气了?这次又是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沈啸皱起眉:这郑吉不仅是夜问中第一高手,也是夜问的智囊,他行事狠辣可每次动手之前总能找到借口让人无法反驳。若不是此人做事滴水不漏,自己也不会派上周霆洌用上暗杀的手段。
“唐十四用温家的毒毒倒了七窍玲珑濮冠群,郑吉说朝廷命濮冠群进京修建密室,唐十四毒倒他便是与朝廷作对。”周霆洌看了看沈啸又看了看濮阳正卿。
“好重的罪名!”沈啸冷哼一声。
“将军,这些事还是待周侍卫伤势痊愈了再商议吧。”收起药箱,“我开了方子,依此服用七日,周侍卫的身体当可大好。日后注意保重便无妨了。”他起身拱了拱拳,“在此逗留良久,我将离开军营继续游历,就此告别,有缘自能相见。”
“先生莫若再留几日,待霆洌……”
“将军只要莫派周侍卫做过分危险的事,他会无妨的。”
刚过谷雨,天气依旧湿润。驾车的马鼻子中喷着气,撂了撂前蹄,似乎对于如此急切的赶路很是不满。走的虽是官道,但却失于修整,已是坑洼不平。驾车的举起鞭子,响亮地甩动,向着路上啐了一口,喃喃自语:“那青狐妖要真有本事就把这些贪官污吏全抓了关进夜问里,对着平头百姓耀武扬威也不觉羞!”
“岳明说什么呢?”车内有人搭话,“你且用心赶车,早日见到竹轩公子才好!”掀了帘子,正是孟飞。他看了看天色,又重重叹了口气,转头对车内人道,“似乎又要下雨,”探了探濮冠群额头,“这般烧下去也不是事!”语气中带了几分责备,“杨少爷,就该让那大夫随行,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们去哪里找医馆。”
杨乾墨撇了撇嘴,面上有些不乐,于是说话的语气也刻薄了些:“孟大侠,那可是普通百姓,守着一个药箱子吃饭,谁愿意为了这不明不白的江湖事丢了吃饭的家伙。”他眯起眼,“您要能耐把人绑来就是,不过可千万别说认识我杨乾墨。”
“你……”孟飞气结却又无话反驳。
“好了乾墨,孟大侠只是关心则乱,你又何必咄咄逼人。”说话的是文越,“孟兄,乾墨年幼口没遮拦,万望海涵。”
“陵兄弟这说哪里话,原是我猛浪了。”他向着杨乾墨拱了拱手,“杨少爷,得罪之处还请见谅,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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