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2 / 2)
这真是诗意的语言,奇妙的山地。我心松了下来,却还惊惑不解。回望着这白夜下的山村,心有余悸地说:
“这雪太可怕了,把什么都埋住了。”
“那不见得,你瞧这井,不管多大的雪,它能盖住吗?”
老人直起腰来,却提了一桶水,原来那黑色的窟窿竟是一口水井,水并不深,用手就可以拔绳打水了。我走近去,在白夜里,井上腾着丝丝的热气,竟在那井壁口上,看得见长着一个小小的竹笋。
我说:
“这种白夜,会有多少天呢?”
老人说:“断断续续一个月吧。”
“一个月?那人不冻坏吗?”
“不,冻死的只是细菌,只是脆弱的生命。这白夜要是哪年少了,春上人才要害病呢。你知道吗,这个村里人都长寿到八十多岁哩。”
“可这地方,毕竟是太寂寞了。”
“耐过寂寞的,才是伟大哩,同志!”
老人对他的教学的语言,似乎很得意了,那么映着眼诡笑了一下,提了水桶,就蹒跚地向校门走去了。
我站在这白夜里。长久地站着,做着遐想。似乎悟出了几分东西,却还有几分疑惧,便又向村里跑去了。
村巷里,果然有了人走动,有的人家正打开了门,雪却像一堵墙挡在门口,出来不得,便见烧热了锅,那么端着,一下就钻出来了。然后,一家人全站在院下里,乐得大叫:
“好雪,好雪,明年麦子要丰收了!”
看着这白夜的地方,看着这一个个憨厚的山民,原来他们是那么平和,那么乐哉,那么一切无所谓,我突然觉得这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呢,还是我又在做着什么梦了。但无论如何,我是感到了脸在发烧。
1981年9月30日夜于静虚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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