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生死别离(4)(2 / 2)

加入书签

春生三天没写一个字,昨天让他去自留地摘黄瓜也忘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事不宜迟,教育孩子是家长义不容辞的责任。同跃仔细回忆自己父母、邻居和学校老师的教育方法,得出结论:必须软硬兼施,严师出高徒。

中饭,春生匆匆扒了一碗饭。好似火烧屁股,多一秒钟也坐不住,春生起身就要跑。春生、毛崽和另外两个男孩每人出一分钱,从同村农民那儿买好了一根甘蔗,约好午饭后到小学去玩赌甘蔗段。

“你去哪?”同跃厉声喝问。

春生吓得全身抖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同跃这么严厉的面孔。

“我……毛崽……”

一听毛崽同跃更加有气:“早上让你写的字,你写了吗?”

春生哀求:“他们在等我。我下午写,一定写,回来就写。”

“不行!昨天让你摘黄瓜你也没去,你现在去摘黄瓜,回家写完字才能去玩。”

春生嘴一扁,同跃心一揪。别哭,千万别哭,只要弟弟哭出声,他的防线就会顷刻崩溃。

忍住,强忍住,不让眼泪流出,春生口中念念有词,不知他在说什么。小男孩极不情愿地抓起矮柜上的竹篮,走出屋。出了门,春生开始委屈地耸动双肩。同跃目不转睛追随春生的背影,后悔不迭,骂自己小心眼,竟然会嫉妒毛崽,嫉妒一个小孩。什么软的硬的,管他将来成才成渣,只要这一刻弟弟欢心,什么都依他。

同跃冲出家门,向春生奔去:“春生,春生,你要是不愿,就算……”

听到同跃的声音,春生以为哥哥怒气未消,吓得撒腿就跑,被地上的原木绊倒。春生的脸被手上的竹篮划破一道口子。

伤口流血、结痂、愈合、长疤。因为距嘴角很近,嘴巴动时牵动疤痕,也牵动同跃的心。许多次弟弟熟睡时,同跃的手指抚摸那个小小的疤痕,仿佛这样就能抚平它,不让弟弟破相。多年后,春生早忘了那档子事,柳青也说看不出任何痕迹,同跃依旧念念不忘。

重症监护病房里,同跃的手指移向春生的耳朵,轻轻将耳廓前压、松开,耳廓弹动回到原位。今生今世还能看到你骄傲地呼扇两只耳朵吗?

病榻上的春生双眼紧闭,同跃的手指轻轻翻动弟弟的眼皮。多想再看一遍你清澈的双眸,那里有多少纯真的梦幻。同跃不敢翻开眼皮,他实在不堪目睹肯定会带来的失望。无论喜怒与哀乐,这双眼睛给过同跃无尽的欢快和幸福。在春生所有的眼神中,同跃最迷恋弟弟吹胡子瞪眼。那是一种特异的眼神,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人独享,像宠坏了的孩子在母亲面前任性骄横。在这种眼神的驱使下,同跃会满足弟弟任何愿望和要求,超额满足。

病床上的弟弟没有一点生机,思想的窗户紧紧关闭,所有的感觉器官都已经罢工,生离死别然道就在今宵?

也许,我就要离去

离开这片

在东方海洋中漂浮的岛屿

我将在晨光中离去

越过

年老的拱桥

和用石片铺成的街道

不,不要害怕

它不是痛苦的十字

不是

你,会和你的女伴一起

小心地踏上木梯

在一片安静的尘土中

找到

我的故事

完成博士学业,同跃又踏上故乡的土地。山间幽静曲折的小径,天空悠悠的白云,什么都没改变。同跃追逐曾经的岁月,却不见身边的少年。可是他怎会忘记那欢快不止的笑语,手舞足蹈的神情。

嘿嘿,同跃听到自己苦涩的笑声,他想起那年在这条山路春生讲述给毛崽取绰号“三寸”的故事。亲爱的弟弟,我看你来了。

白云不再,乌云滚滚,多情的大樟树,舒展着自己茂绿的枝叶为身下三个年轻人遮风挡雨。

春生的坟墓座落在那棵大樟树下,一块青石墓碑上刻着:“肖春生之墓”。弟弟的魂魄已经化作坟堆上葱葱的绿草,化作草中舞动的野花,期盼着亲人的到来。

墓碑前,柳青放上一簇美丽的鲜花,同跃放上一盘三鲜包子和一盒核桃酥。他们缓缓站起,柳青伸手挽住同跃的胳膊。远处,高音喇叭传来当年最流行的合唱:

轻轻地捧着你的脸

为你把眼泪擦干

这颗心永远属于你

告诉我不再孤单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