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 闲取乐偶攒金庆寿 不了情暂撮土为香(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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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偷腥并不意外,惊诧的是两人的床头话—一那鲍二家的理所当然地问:“多早晚你那阎王老婆死了就好了。”

仆婢背后非议主子已是可恶,更何况偷了主子的男人还要咒主子早死,这鲍二家的确实不堪!而其竟敢如此无法无天,自然是贾琏纵容。那贾琏与凤姐原也算得上恩爱,背后竟然这样诽谤诅咒,且是联同下人一起咒骂自己老婆早死,何其冷酷忍心!

凤姐窗外听闻,又何其伤心!之前两人也是有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恩爱时光的,这才几年,非但全无第七回“送宫花贾琏戏熙凤”的情趣,甚至连起码的同舟共济都谈不上了。一日夫妻百日恩,怎能如此薄情?

正如凤姐含泪所问:“千日不好,也有一日好。可怜我熬的连个淫妇也不如了,我还有什么脸过这个日子?”

且说大闹一场后,贾母出面调停,命贾琏与凤姐赔罪。“贾琏听如此说,又见凤姐儿站在那边,也不盛妆,哭的眼睛肿着,也不施脂粉,黄黄脸儿,比往常更觉可怜可爱。”

脂砚特地在“黄黄脸儿”后面批了一句:“大妙大奇之文,此一句便伏下病根了,草草看去便可惜了作者行文苦心。”暗示凤姐终究难脱短命之运。

同时,这一回中也可以明白地看出封建家庭的伦理秩序:贾母无论多么疼爱偏袒凤姐,真正奉行的准则还是“夫为妻纲”。贾琏偷情在她看来完全不是什么错处,“什么要紧的事!小孩子们年轻,馋嘴猫儿似的,那里保得住不这么着。从小儿人都打这么过的。”且反打趣凤姐说:“他多吃了两口酒,又吃起醋来了。”更教训了平儿,在明知平儿受委屈后还说:“今儿是他主子的好日子,不许他胡闹。”

丈夫可以对不起妻子,妻子不能吃醋;主子可以冤枉了奴才,奴才不能委曲。这就是封建社会的礼,老祖宗维护的理!这也是后来再有了尤二姐之事,凤姐再不敢张扬大闹,转而笑里藏刀暗剑杀人的缘故。

凤姐的这次生日过得,威风也真威风,悲凉也真悲凉,正合了“盛筵必散,乐极生悲”那句话。

事情到这里还没有完,第四十五回《金兰契互剖金兰语风雨夕闷制风雨词》中,又借赖嬷嬷之口补出一件小事:

凤姐作笑道:“正是我要告诉你媳妇,事情多也忘了。赖嫂子回去说给你老头子,两府里不许收留他小子,叫他各人去罢。”赖大家的只得答应着。周瑞家的忙跪下央求。赖嬷嬷忙道:“什么事,说给我评评。”凤姐儿道:“前日我生日,里头还没吃酒,他小子先醉了。老娘那边送了礼来,他不说在外头张罗,他倒坐着骂人,礼也不送进来。两个女人进来了,他才带着小幺们往里抬。小幺们倒好,他拿的一盒子倒失了手,撒了一院子馒头。人去了,打发彩明去说他,他倒骂了彩明一顿。这样无法无天的忘八羔子,不撵了作什么!”

自有了“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这句话,我们都知道,“馒头”在书中的意味非同寻常。宝玉说过:“怪道我们家庙说是‘铁槛寺’呢。”

只怕还要再补一句:“怪道‘水月庵’又被叫作‘馒头庵’呢。”

固然,书中对“馒头庵”的解释是“因他庙里做的馒头好,就起了这个浑号”,然而这只是在瞒人,其真实含义无非是再次提醒关于“铁门槛”与“土馒头”的佛偈。

王熙凤生平第一件恶事:收取净虚银子是在馒头庵里所为,那么周瑞家的儿子在她生日里“撒了一院子馒头”,又意味着什么呢?可是有“馒头庵事发”的暗示?

前文已经讨论过周瑞家的女婿冷子兴与凤姐千丝万缕的关系,此处又出来一个周瑞家的儿子,看来,在贾府之败、凤姐之死这件事上,周瑞一家子可真是没做过什么好事啊。

而贾琏、凤姐夫妻的情感,也从此回开始急转直下,从前的蜜里调油换成了如今的同床异梦,而到了尤二之死后,更是转目成仇;而王熙凤惨死之兆,也早已尽行预演在她的生日宴上了,这样的巧妙安排,也真令人赞而复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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