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回 弄小巧用借剑杀人 觉大限吞生金自尽(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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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不与尤氏留脸,其实也是不给自己留路,以后共事,怎么可能还同心同德?

这番争斗,王熙凤将整个宁国府得罪得很了,于自己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呢?

此为二不妥。

而且她几番泼醋闹事,从鲍二家的到尤二,上吊的上吊,吞金的吞金,闹出诸般手段,归根结底是为了吃醋,为了争宠,为了拴住丈夫的心,但是这般毒辣,还能留得住贾琏吗?

为专宠眷反失恩情,此为三不妥。

之前贾琏对凤姐已经越来越冷淡,远不是第七回《送宫花贾琏戏熙凤》时的如胶似漆,甚至大中午的都要不顾体统,“白昼宣淫”,而且还变着花样儿颠鸾倒凤——“昨儿晚上,我不过是要改个样儿,你就扭手扭脚的。”

那贾琏仿如色中恶狼,性趣浓厚而低俗,而且男女偷吃,荤腥不忌,只略离了凤姐就要有故事的。正如贾母所说,“什么腥的臭的都要拉到屋里来。”但他虽然色胆包天,对凤姐却是畏如母虎,心存忌惮,到底出不了大格儿。

偷娶了尤二姐,俨然有分庭抗礼之势,但也到底是做贼心虚,暗中行事。倘若凤姐不察,过不了一年半载,以贾琏的性子,免不了色衰爱驰。那尤二被扔在府外头,如有似无,其实对凤姐是并没有什么威胁力的。

当然,如果她生下个儿子来,就很可能奉子夺宠,制造一些招势出来,但最大的阵仗也不过是抱着儿子名正言顺地进了贾府,做起二房夫人来,正如同凤姐现在提前为她做的一样。

既然如是,凤姐又何必费此周章呢?

书中说:“尤氏心中早已要进去同住方好,今又见如此,岂有不允之理?”

可见尤二姐所以被骗,是因为她自己也担心名不正言不顺,巴不得要堂堂正正嫁入贾府。只是她没想到凤姐的不轨之心。

其实没有尤二姐,也会有秋桐,甚至将来还会有春桐夏桐冬桐。书中说那贾琏得了秋桐后,“在二姐身上之心也渐渐淡了,只有秋桐一人是命。凤姐虽恨秋桐,且喜借他先可发脱二姐,自己且抽头,用借剑杀人之法,坐山观虎斗,等秋桐杀了尤二姐,自己再杀秋桐。”

——然而杀了秋桐又如何呢?凤姐遇神杀神遇鬼杀鬼的方法根本是治标不治本,因为真正的症结在于她的丈夫贾琏本性难移,而根本不在那些过眼烟云前仆后继的野花鲜草。

如果放着尤二姐不理,贾琏得了秋桐后自然将小花枝巷丢在脑后,何劳凤姐大驾?管她尤二姐也罢,秋桐也罢,再得宠也越不过凤姐的次序去。即使凤姐不生育,只凭着她娘家的靠山,也足以一辈子在贾家呼风唤雨,有必要屈尊就驾地跟个妾侍计较吗?

在这一点上,凤姐实在不如她的姑妈王夫人多矣。

更何况,即使凤姐想对尤二姐下毒手,也完全没有必要大张旗鼓地迎尤二过门。既然得了消息,在小花枝巷安插个把眼线,对她来说是最轻而易举惠而不费的事,随时做个耳报神,真到了尤二怀孕请大夫那天,想安排狐庸医还是狼庸医那不是举手之劳的事吗?有什么必要专门把人接到自己家里正了名份再害死?

书中说:“园中姊妹和李纨迎春惜春等人,皆为凤姐是好意,然宝黛一干人暗为二姐担心。虽都不便多事,惟见二姐可怜,常来了,倒还都悯恤他。”

可见凤姐的狼子野心,终究还是有人看得出来。宝黛能有所觉察,贾琏便不可能不为之疑惑。这是把戏演到了家门口来,真正多此一举,还坏了自己名声。连平儿都对她觉得心寒,有了二心,向贾琏靠近了。

尤二姐死后,贾琏指着墙发誓:终久对出来,我替你报仇。

这是恨毒了凤姐。可见凤姐的演技并未能瞒天过海,众人眼中都看得清楚。要演戏却演到穿帮,要争宠却争出仇恨——如果说凤姐的一切作为都是为了捍卫自己的婚姻与爱情,为了霸占贾琏爱人这独一无二的地位,那么为斗小三,反伤连理,花了钱,也未能赢了丈夫,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是什么?

最关键的,是这番行事之险,凤姐自己并非不知,也虑到“张华此去不知何往,他倘或再将此事告诉了别人,或日后再寻出这由头来翻案,岂不是自己害了自己。原先不该如此将刀靶付与外人去的,因此悔之不迭”。于是又设一计,竟命旺儿设计将张华杀死,剪草除根。然旺儿阳奉阴违,并未行事,显然是留了余地给后文找补,那张华将来必要翻案,凤姐被休,“哭向金陵事更哀”,或许就因此案。

所谓“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凤姐儿,最终还是死在自己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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