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2 / 2)
刘远大方地挥挥手:“既然如此,许先生可以不说!”
许负起身,真心实意地道:“大王行仁善之政,又有容纳四海之胸襟,身为一介草民,我也很希望大王能够君临天下!”
她实在很会说话,刘远原本因为她不肯给自己看相而产生的一点不痛快也烟消云散了。
“此番请先生来,还有一个问题,希望先生能够为我解惑。”
“大王请讲。”
“如今国都尚且未定,咸阳与阳翟,我不知如何抉择,久闻先生精于相面,触类旁通,想必对堪舆之术也不在话下,还请先生替我择其一。”
前面那个问题已经委婉避开了,后面这个问题就不能再不回答了,不然就算刘远心胸再广,估计也不会轻易放她走的。
许负很明白这个道理,她沉默很久,道:“那就看大王,是想要天命,还是想要王命了。”
刘远眼睛一亮:“此话怎讲?”
许负:“咸阳得天命,在此定江山,可开不世之基业。阳翟得王命,定都于此,大王则可安享天年。”
这话十分玄乎,刘远听得半懂不懂,只觉得越是深想,就越是一团迷雾。
只是不管他怎么问,甚至语带不悦地加以威胁,许负却不肯再多说了。
刘远没有办法,只得换个方式追问:“还请先生告诉我,咸阳与阳翟,哪个能令国祚更为绵长?”
许负:“大王,术士只能算人,不能算天,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事情……”
刘远:“先生只管说就是了,我不会怪罪你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许负还敢说什么,她叹了口气:“咸阳。”
刘远:“至于国号一事,请先生也顺道指点一二罢。”
许负:“大王使者前来找我之前,我就已为大王卜上一卦了。”
刘远:“喔?”
许负:“乾卦,六爻,九五。”
刘远:“请先生细说。”
许负:“飞龙在天,利见大人,此乃上吉。”
刘远点点头,总算满意了。
刘桢并不知道,在定都的问题上,促使刘远下定最后决心的,并不是谁的进言或奏疏,而是来自术士的一席话。
当她知道咸阳最后被确为帝都,国号也正式改为乾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因为咸阳即将成为都城,所以张氏他们也得由宛县那边迁居过来,刘远还带着大军,时间则需要更久一点,宋谐他们则先行从定陶启程前来咸阳,为即将到来的登基大典作准备。
他们抵达咸阳城的这一天,正是万里晴空,刘桢与房羽等人亲迎出城。
张氏的脸上又多了不少岁月的痕迹,刘婉和刘妆则像刘桢一样,身形拔高不少,秀丽而苗条,已经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刘槿同样从小屁孩长成了大孩子,许久不见刘桢,他脸上带着一些腼腆和羞涩,在他身上的改变反倒是最少的。
刘桢在向张氏行礼的时候,目光在张氏后面的人群掠了一遍,从宋弘到她不怎么熟悉的刘桐,还有被婢女牵着手或者抱在怀里的,她更加不熟悉的几个后来才出生的弟妹,并没有发现自己想念已久的身影。
张氏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便笑着道:“阿楠还在你阿父那里呢,约莫得过些日子才能随你阿父一道过来!”
刘桢有点失望,仍是打起精神笑道:“听说如今大兄又升了官,正想好好捉弄他一番呢!”
张氏点点头:“可不是,都当上校尉了,再往上升就是副将了,等你阿父与他也来了,咱们一家可就算是团聚了。”
她又握着刘桢的手,眼圈一红:“上回作别的时候,你的身量才到阿母的胸口,如今就要与我一般高了,每每想到你人在咸阳,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我心里就难受得很!”
“劳阿母惦记,是女儿的不孝!”刘桢忙要行礼,却被张氏拦住。
“傻孩子,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房羽趁机上前一步:“小君此来多有辛苦,住宿事宜臣已安排好,不如先至宫阁打理歇息一番?”
张氏颔首,和蔼道:“有劳你了,我听豫王说,房郡守打理咸阳三年有余,劳苦功高,虽没有上战场打仗,可相比起来,功劳也不遑多让。”
房羽拱手连称不敢。
刘桢将张氏等人迎入咸阳宫,宫室还是他们曾经住的那几间,她都提前让人打理布置了一番,基本没什么变化。
久别重逢,人多嘴杂,众目睽睽之下,大家也没法说什么私密话,但是刘桢就有一个强烈的感觉:她的继母长进了不止一点半点。
换了以往,张氏不说镇得住这样的大场面,说话可能也显得局促,然而现在一看,她落落大方,行止有度,虽说不复美貌,却隐然多了几分气度。若说从前还有些小家子气,扶不上台面,现在就算穿上皇后的袍服,估计也够格了。
当然够不够格不是刘桢说了算,但是在刘桢看来,只要这位继母在这三年中不要做些太出格离谱的事情,她的地位不会动摇的,现在既然刘远还以她为正妻,没有表露出换人的意思,那么想必皇后之位应该也是张氏去坐了。
更重要的是,刘桢惊奇地发现,张氏不仅在气质上有所变化,就连观察能力和说话能力都进步了许多,自己只不过是在人群中梭巡了一下,她就知道自己要找的是刘楠,若是放在从前,她的继母是绝对不会有这份眼力的。
跟房羽在咸阳待久了,刘桢觉得自己的心态不知不觉稳了许多,处理事情的手腕也变得更加圆滑,连带周身的锐气也收敛了不少。但她现在才知道,原来不仅仅是她,其实大家都在变。三年时光,改变的不止是事,还有人。
大家的宫室都没有变,刘桢还记得张氏他们在离开咸阳之前居住的地方,现在那些地方物归原主,只是把灰尘打扫干净,被褥置换一新。至于其他刘远的姬妾和子女们,以刘桢的身份,当然不可能亲力亲为地去选择布置,这些事情就都交给了桂香去做。
张氏他们长途跋涉,实际上都很疲惫了,但是重新回到咸阳城,却是以全新的身份,从前那种暂时居住的惶然和不安全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看着这些壮丽的宫阁,心中那种“天下我有”的骄傲与自豪,以至于精神呈现出与身体截然相反的亢奋。
宛县的王府再漂亮也不可能比得上咸阳宫,或者说天底下很难再找出一个地方的宫室能与咸阳宫媲美了,刘婉和刘妆兴冲冲地把自己的宫室看过一遍,又跑到张氏的宫室。
“阿母,阿母,这些我那些衣裳总算有地方放了,不必再多弄一个屋子去安置它们了,还是这里好哇!”刘婉兴奋地道,恨不得现在把阔别三年的咸阳宫再逛上一遍,“上回来得匆忙,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更漂亮的宫室,如果有的话,我还能换吗?”
张氏笑骂:“好了好了,你就安静些罢,韩傅姆教给你的那些仪态都学到哪里去了?”
刘婉微微噘嘴:“这里又没有外人!难道以我们的身份,连选一间宫室的权力都没有吗?阿父可是要当皇帝的人,到时候我们就是公主了!”
“有有!”张氏左耳进右耳出地敷衍她,一面对前来听命侍奉的婢女道:“我记得从前走的时候,还在‘采薇’放置了几匣细软和几箱衣物的,你们去将匣子和箱笼都拿过来罢。”
婢女面面相望了一眼,其中一人迟疑道:“且待婢子们先去请示王女。”
宫室之内,一时安静得吓人。
良久,方听张氏笑道:“对,你说得不错,是我糊涂了,那就先帮我把王女请过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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