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培英（2 / 2）

语言不通，事情不懂，弄得于连宗一头雾水，觉得这些学校的孩子谈天说地，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但零星能听清“东三省”和“鬼子”两个词样。他觉得两人说的北平话生动有趣，有些动听的腔调，心中好奇，在一旁安静地听她俩对话。女孩子家吃饭很慢，等她们吃完之后快过了一个小时，向茵很不客气地把便当留给于连宗，从教室中拿出一张纸条，写上一些明天想吃的菜样，叮嘱他明天中午送过来。向茵和李红硕对他感谢式地一笑，就一起回教室。

第一天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于连宗很放松地走着，并偷偷看着在这学校读书的其他学生，在操场、凉亭、教室走廊都能看到他们青春美好的笑容，他很羡慕这样的校园生活，特别是那些埋头认真看书的学生，按原路回到酒楼后当晚他就拿出从老家莫仁江少爷那里拿出的几本国小书籍，趴在床上对着昏暗的灯光认真看，于石弓发现了儿子的这个怪异举动，觉得让他认识一些字也好，没说什么。

之后的日子每天去送便当，向茵拿过后与更多的同学分享，索要的菜品越来越多，于连宗得一下子带七八个便当。于石弓在做菜时嘟囔道：“这大小姐看起来也没那么能吃呀。”于连宗偷偷一笑，不再说什么。去到培英中学，于连宗在她们吃饭的时候一边听她们说北平话，一边随手拿起一本历史课本看，起初还是漫不经心地看，最后竟然看得入迷，放佛脑海中出现一个波澜壮阔的世界。

直到身旁传来向茵叫喊的声音和一阵女生的笑声，“宗仔，宗仔，我们吃完了，你都还没看完。”于连宗回过神，手脚忙乱，把书放好后连忙低头道歉，说自己不该偷书看，向茵淡眉一扬，笑道：“看不出你还是个书呆子，我就送几本书让你带回去好好看，你自己选吧。”于连宗这回打死都不要拿书本，直到李红硕一本正经道：“扭扭捏捏怎么像个大男人！以后去相亲娶媳妇还比女方更羞涩。”此话一出，引得向茵等人一阵欢笑，恭敬不如从命，于连宗微微一笑，随意选了几本书，李红硕展露笑容，像是照顾自己的弟弟一样，把一本辞海字典递给他，说这对他识字发音有很大的帮助，于连宗低头谢过向茵等人。此后在每天基本忙于三样事：学菜、送饭、看书。

于连宗虽然这段时间忙碌了些，但全师傅一时没有为难父子俩，他认真翻阅从向茵和李红硕那里拿来的书本，眼界大开，人文知识得到迅速提升，同时厨技也有了不少的进步，基本能照葫芦画瓢，瓜菜代和纸包鸡做得有模有样，有时候父亲烧菜忙得很，没有时间为向茵做菜，于连宗就独自在另一个灶台按照菜单做菜，味道和菜色比父亲的逊色一些，但依然“蒙混过关”，向茵从不怀疑是不是于石弓做的。

同时他还时常到做川菜的周师傅身旁帮忙，间接学到一些川菜做法，有一天向茵吃到了麻婆豆腐，舌头都快被烫伤了，但还是要于连宗经常做这道菜，以至于周师傅调侃道：“宗仔可以出师了。”于连宗仅是傻傻一笑，他内心也是期待出师的那天。然而全师傅见他们经常互动，当初施计让于连宗每天跑腿送饭，反而成就了他乐呵呵的日子，想到这愤怒嫉妒之意骤然升起，自己周围除了那些阿谀奉承的帮工，几乎没人敢亲近他，所以做蛇羹的时候把整条蛇身甩得特别响，但只能引来其他人更为沉寂的沉默，周师傅神情从高傲改为惆怅，独自生着闷气。

这天于连宗送饭后回来，比较清闲，就寻思到叶氏武馆走一走，感谢叶师父和小红当初的帮忙，于是坐上黄包车叫车夫带路。车子沿着弯曲的街道开去，市声喧闹，于连宗顿时觉得自己已经“高人一等”，不再是当初在街头巷尾摆个小吃摊谋生的小贩了，现在父亲是繁华长堤上三元酒店小有名气的厨师，挣的钱虽然不多，但最起码能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他感到心满意足，但每次看到在街头巷尾大声叫卖的小贩和一群无家可归的乞丐，心里莫名地失落伤感起来，他从内心同情他们，没有看不起他们的意思，反而觉得同他们走得更近些。

到了叶氏武馆，于连宗付钱后赶紧在旁边的水果摊买上一些水果，上门不能空着两手，牌匾上还是那几个熟悉的红漆大字“叶氏武馆”，于连宗眼前仿佛时空交错，回到了第一次来到这里的雨天，门同样虚掩着，不过里面传出了一阵吆喝喝彩的声音，像是围着一个武打擂台鼓掌助威，难道是叶问师父在组织弟子们比武？其中一个女孩子清脆呐喊声最大，没错，那绝对是小红了。于连宗听到这声音一阵欢喜，但还是不敢贸然闯入，连敲几下门，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传来：“谁呀！进来。”那是钱豪说的。于连宗推开门看见了里面的场景，顿时傻眼了，只见大堂正厅的桌子上，叶问正带着众弟子们观看盆中蟋蟀相斗，叶问负手而立，饶有兴趣地看着盆里，小红等人则半蹲在椅子上，一个个的脑袋挤在盆子的上空，这等奇观！

看见于连宗来了，小红一脸高兴，蹦蹦跳跳跑出来，一边牵着他的手往里走，一边佯怒道：“阿宗，你终于舍得来看我们了，还以为你在向老板那里整天帮你阿爹做菜，都忘了我们。”于连宗抱歉笑道：“小红，我哪敢忘记你们对我和阿爹的恩情，这不我抽空来看你吗？”小红做出不相信的嫌弃表情，一会儿就领他来到了大厅，于连宗放下手中的水果，郑重地向叶问行了一礼，叶问过来道：“阿宗，自从上次宴会相别，你看起来身体更壮了，是不是厨艺也大有长进了？”于连宗自嘲只有半桶水的水平，钱豪、蛇尾、猪荣他们只是对于连宗嘿嘿一笑，又忙着围观蟋蟀相斗，于连宗有些哑然，叶问看出了他的疑问，领着他来到蟀盆旁，道：“宗仔你且与小红他们一块看蟋蟀相斗，我在一旁给你好好讲解。”小红嚷嚷着让开一个缺口，好让于连宗有位置围观。盛意难却，于连宗也好奇地把目光投入蟀盆内。

只见盆中两只雄蟀钳牙相交，身体扭打在一起，战成一团，势均力敌。于连宗一下子就被吸引进了两只蟋蟀的战斗中，小小的身躯就像人类搏斗的身体一样，互不退让。叶问在一旁耐心说道：“两蟀相斗犹如两大武林高手切磋搏斗那样过瘾，我们学武之人可以从中学到许多灵活的招式。”正说着，一只颜色深艳的蟋蟀推开另一只身材高大的蟋蟀，两只蟋蟀对峙着，触须微微抖动。

钱豪是身材高大的蟋蟀的支持者，得意道：“我的巨无霸将军一定会把你的排骨蟀压扁的。”而猪荣则是深艳蟋蟀的支持者，不服气道：“等着瞧，看我的小飞侠如何四两拨千斤。”双方嚷嚷着要使出绝招，叶问继续道：“蟋蟀各自有绝门秘技，不能小瞧对方。”深艳蟋蟀开始往盆沿后退，做出回避之态，钱豪哈哈一笑：“死猪荣，你的蟋蟀就好好呆在盆中角落被我的大将军压扁吧。”猪荣脸色凝重，一言不发。小红小声对于连宗道：“宗仔，你觉得哪只蟋蟀会更强。”于连宗脱口而出道：“肯定是那是巨无霸蟋蟀。”见有人称赞，钱豪笑起来更加嚣张，猪荣脸色更加阴沉，叶问微微一笑，一语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