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往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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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铃声响起,一个充满磁性的女声唱“①聊遍了所有万千脸色,还是在等一瞬间的心动。”

是他们都很喜爱的焦安溥,儒雅唱腔敲散了静谧和缱绻。

也敲醒了几乎要吻上的两人,像小时候偷吃糖被逮到一样,季松临眨一下眼睛,睫毛微颤,他如梦初醒,慌忙的坐起身,背对着徐尘屿,不敢再看他。

季松临胸口起伏,他立即整理着混乱的思绪,脑袋里一阵天旋地转。

气氛愈加微妙,迅速在空气中蔓延,那铃声依然没完没了。

徐尘屿坐起身,他摸了下鼻尖,轻咳一声:“暗房也可以接电话的,你把光线调至最低就行。”

“哦.....好。”

一句恰当的话,解开了冷场尴尬,他们似乎又恢复了原先的相处模式,怀揣着对彼此的小心思,慢慢试探,郑重而谨慎。

季松临接起电话,是隔壁邻居张大爷,那头似乎很混乱,他听不大清楚:“您说您在哪?别着急,您慢慢说。”

徐尘屿默默收拾着地上潮湿相纸,凌乱的设备,掉落的器皿。

季松临握着手机,听着电话那头絮絮叨叨的声音,大脑霎时一片空白,身子瘫软无力。

徐尘屿见到季松临挂断电话时转过来的脸,顿感不妙,他放下手头的东西。

“出什么事了?”

“我外婆晕倒了,在仁安医院。”

季松临丢下一句话,骤然起身,连再见也忘记讲,慌乱地打开房门就往外冲。徐尘屿立即追出来,临出门前,带上了那件浅灰色大衣。

医院墙壁白得刺眼,走廊里喧嚣嘈杂,出车祸的,挂彩的,发热感冒的全挤在急诊室,空气中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季松临穿越人群,跑到了走廊另一侧,远远看见一位身穿藏蓝色中山装的老年人站在病房前来回踱步,他背着双手,眉头紧蹙,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张爷爷,”季松临跑过去,侧脸挂着冷汗,滑过他刚毅的轮廓:“我外婆怎么样了,她在哪?”

老人抬首,只见季松临神色焦虑,他身后跟着一个同龄青年,徐尘屿微微欠身,向老人致意,算是打招呼。

“你可算来了,”张爷爷指着格挡玻璃,里面躺着一个昏迷的老人:“在急救室,医生护士都在里头。我今晚刚吃了晚饭,准备出门遛弯,正好碰见你外婆晕倒了,就赶忙送她来医院,”他见季松临满脸急色,宽慰道:“你别太担心,一切等检查结果出来再说。”

“我出门那会儿她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心慌意乱的,季松临的嗓音较之平时提高了三倍,回荡在长而直的走廊里,撞出一声声回响。

张爷爷扯了扯嘴角,望向挂着蓝色窗帘的玻璃窗,自嘲般讲:“人老了,身体机能衰退,上一秒活泼乱跳的,谁知道下一秒会怎么样。”

老人名唤张怀宗,与他们同住一条巷子,是邻居也是他外婆的老友,他独居一栋四合院,膝下有儿有女,只是儿女在外务工,逢年过节才会回家,一个人的日子,难免有些冷清。

季松临的外婆早已退休,她闲暇时就喜欢琢磨俩菜,每次研究新菜色,都会多做一份,让孙子送去给对面的独居老人,一来二去,就熟络起来,近两三年,外婆身子愈发不好,季松临外出时,就让张怀宗帮忙照看。

晚霞刚落满天空,张怀宗按照惯例出门散步,远远就见对面四合院没关大门,透过缝隙,他见到季松临的外婆昏倒在地,连忙拨打120,医护人员及时赶到,将老人送进了医院。

年轻人无法深切体会“老”带来的悲戚,头发花白,记忆减退,曾经焚身蚀骨的激情不再,身躯日渐沉重,对于上年纪的人来讲,每一天都可能是最后一天,说得残忍一点,生命的尽头是毁灭。

护士打开病房门,露出半张脸,她神色严肃:“你们嚷嚷什么,”又指着头顶的红字:“病房重地,请勿喧哗!”

还没来得及询问外婆情况,护士就将白色的门掩上,无情地将季松临的关心和担忧隔绝在门外。

徐尘屿跟在季松临旁边,拍了拍他后背:“不会有事的,你别慌。”

天色深沉,看着张怀宗脚上的凉拖鞋,季松临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他感激又惭愧的说:“不好意思,今天真是麻烦你了。太晚了,我先送您回家吧。”

一道闪电划过高空,空气中浮动着风雨欲来的味道,张怀宗摆摆手,让他别客气:“既然你来了,我就不待了,家里窗户还没关呢。”

季松临最后看一眼病房,外婆还没苏醒,他仍然很担忧,像一团吹不散的雾气,将心口堵得严严实实。

“你放心去,我在这守着。”徐尘屿直接将浅灰大衣给季松临披上,末了,再加一句:“要下雨了,小心着凉。”

季松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东西,但来不及回味,张怀宗愁着大雨将至,催促两句,季松临只得大步流星向电梯口走去。

行至一半,季松临蓦然回首,正巧撞上徐尘屿递过来的目光。

仿佛知道对面的人在想什么,徐尘屿拍一把自己胸膛,微笑着做出口型:“别担心,有我呢。”

思绪万千被那句“有我”稳住了,看着徐尘屿的眼睛,季松临就知道,这个人是可靠的。

季松临勉强笑了笑,眼角眉梢还有担忧,但他迈开步子,真的走了。

再次返回医院时已经是凌晨两点,白晃晃的月亮挂在天边,窗户外淅淅沥沥下起细雨,透过玻璃窗往外看,灯火通亮,雨珠折射出一种奇异光芒。

走廊长椅上,坐着一个安静青年,他盯着病房方向,就这样呆坐着。

一场秋雨一场寒,夜风灌进来,冷得徐尘屿打了一个激灵,他身上还穿着薄薄的白T恤,挡不住凉意,他抱起双臂搓了搓,样子有点滑稽,鹌鹑似的。

在抬首时,望见季松临站在另一头,怀里抱着一件牛仔外套。

四目眺望,两人中间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

季松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在他印象里,只有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等待他,这么多的万家灯火,只有外婆那一盏,为他点亮。

此时,他遥望着徐尘屿,胸腔中生出一种很神奇的感觉,叫做满足感,他在担忧之余竟生出了一丝丝的温暖。

季松临走到徐尘屿身旁,坐下时顺便给他披上牛仔外套:“还没醒么?”

徐尘屿遮住口鼻,打了个哈欠:“醒了,还在输液。医生说是高血压突发晕倒的,婆婆需要静养,让我们等一个小时再进病房。”

来的一路上,季松临预想过最坏的结果是脑梗,听到高血压三个字,他高悬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些。

季松临没说谢谢,而是问他:“吹了那么久的冷风,等会回家记得吃点药,别感冒。”

徐尘屿拿出一张纸巾,像第二次见面时那样说:“你就别操心我了,脑门上全是冷汗,擦一擦。”

季松临接过来,双肘搁在膝盖上,他身上的衬衫还没干,跟汗水混杂在一起,背脊一片粘稠。

徐尘屿盯住了他手臂上的伤疤,纠结片刻,问道:“你手臂上的伤怎么回事?看起来……有点严重?”

“小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季松临转了下手臂,他笑笑:“男人嘛,留点疤不碍事。”

细雨滴滴答答,敲打窗棂,季松临不喜欢雨天和湿冷,他七岁时突经一场暴雨,至今未停。阴冷会让他感到焦躁不安,在雨声中,季松临目光落在那道狰狞的伤痕上,他眯起眼睛,掉进往事的漩涡。

母亲去世后,季松临跟外婆住在一间小四合院,那是祖上传下来的老房子。

四合院坐落在一条老街,挥之不去的潮湿浮动在空气中,街上有花圈店,有老式剃头店,也有卖烧烤的小摊店,这些年代久远的建筑物覆盖着一层暗淡光泽,是季松临所有的童年回忆。

季松临自带一种特殊的早慧,他知道外婆赚钱不容易,平时省吃俭用,每天放学后,他还会沿着街边走,夕阳将他瘦小的影子拉得斜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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