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镖行河南(1 / 2)
叹前朝、胜地正离离,荒草不胜春。纵湖山尚好,泉乾虎迹,井*龙鳞。多少王侯第宅,游赏太平身。车马经行处,锦绣纷纷。梦里曲江宫殿,自长安日远,深锁愁云。念墙头杨柳,憔悴向谁颦。又东风、鸟啼花落,黯黄昏、胡骑满城尘。当时事、不堪回首,重问陈人。
——《八声甘州》元邵亨贞
一曲八声甘州,道尽了南宋亡国遗民对故国的深深怀恋以及在蒙元的高压统治之下的悲怆凄凉。
蒙元帝国,统治汉人江山九十七年,对汉人,尤其是南宋遗民,始终采取的是高压政策,元政府将治下之民分为四等,第一等为蒙人;第二等为色目人(西域各族的统称);第三等为汉人(原金朝治下的汉人,即北方的汉人);第四等为南人(即南宋遗民,即南方的汉人)。
蒙元朝廷对汉人的统治实施了一系列的政策,如不准养马,不准聚会,不准私带兵器等等,甚至到民家五户才可以拥有一把菜刀;汉人的姑娘出嫁,要到管理当地的蒙人家中住三天,奉献自己的初夜……
一时间,汉人,尤其是南方的汉人,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忍受着无休无止的欺凌、压榨。
元至元五年四月,蒙元帝国河南道安丰路。
一队镖车缓缓行驶在通往寿县的一条官道之上,打头的是五、六名趟子手,他们的职责就是逢山过岭时高声吆喝,报出自家镖局的名号。
做为镖局这个行业,可谓是三分靠拳头,七分靠名头,如果是常来常往的路线,沿途有几家寨主,几个堂口,甚至是有几处敲闷棍的都要了如指掌,平时行人情递小话一处也不能落下,人头熟才能平平安安走镖,如果凭借自身艺业超群,不将这干绿林大爷看在眼里,行,我打不过你,我来暗的,什么迷香迷药迷魂帕,统统给你招呼过来,任你有天大的能耐,也难免有个打盹的时候不是?
趟子手的后面是十余辆骡子拉的架子车,上面无非是一些描金挂银的箱子,就这么明晃晃摆在表面,想也不会是什么值钱的物事;再后面是四、五两小篷车,也就是女眷坐的;小篷车后面则是几名镖师,在每辆车子的车辕上都插着一面迎风猎猎的小三角旗,上书“同安镖局”。
同安,就是雇主与被雇方同时安心的意思,你顺利达到目的,我顺利挣到银子,双方皆大欢喜,安啦!
这不,此次走镖的最高领导者,“同安镖局”镖头雷老虎正喜气洋洋地骑在那匹从李镖头手里死乞白赖借来的老孱马上,左顾右盼。
雷老虎,江湖人称“轰天雷”,不是说他的武功多么惊人,而是说他的嗓门,如果他在你旁边吆喝一嗓子,真真就像是半天里响起一声炸雷也似。据说三年前他刚到镖局,曾经在院子里吼了一声,结果院子侧面拴着的一头骡子立刻软倒在地,自此不吃不喝,四天后死去,也不知他那一嗓子将这可怜的动物哪个内脏给震坏了。
又据说,经过此事,老镖主不止一次和别人嘀咕:这嗓门,不当趟子手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而经过与其他镖头试手,老镖主硬是经过好一番思想斗争,终碍不过面子这一关,(据说介绍雷老虎来的那位大娘是老镖主的远房表妹,二老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然后……哪还有以后,当然是劳燕分飞了)将雷老虎排在了镖头的第一名,呃……倒着数的。
这次,偏巧不巧的是最近镖局生意不错,除了李镖头在家准备给儿子娶亲,其他的四、五个镖头全出去了,于是,老镖主的目光落在了正端着盆,骑在门槛上饕餮正欢的雷老虎身上,又于是,雷老虎的小宇宙爆发了。
也是,自从三年前雷老虎加入“同安镖局”以来,这是第一次由他挂衔走镖,虽然这次只不过是一趟平平无奇的镖,相反的,在雷老虎的心里觉得肯定是老局主开始关注自己了,所以才会把这次机会让给自己,机会,是的,绝对是次机会。
这次走的镖,就是一个文弱书生携妻带小搬家,从江西路的新渝州到河南路的濠州府,路途虽然远了点儿,可不会有什么风险啊,你看就那么几个人,书生两口子带着两个孩子,两个家丁身子骨看似不错,但据雷老虎估计也就是会几下庄稼把式,还有一个大概是管账先生,从起行那天开始就是病怏怏的,总是躺在一辆篷车里,不敢见风;剩下的还有两个丫鬟和一个乳母;全部家当也就是那几个箱子,雷老虎曾经在夜间住店的时候好奇地偷偷打开看过,除了书还是书,穷酸书生,雷老虎在心里给雇主下了一个定义。
就这么小猫三两只,估计就是跪在那些绿林大爷脚下恳求,人家也不会劫,为啥?没空,丢不起那人!
看了看天,雷老虎策马上前,来到第二辆篷车边上,车把式边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文弱书生,正拿着一本书,摇头晃脑地看着,也不知是书中的精义搔到了他的痒处,还是……车颠的。
“魏先生。”雷老虎暗自撇了一下嘴,但表面上还是做得毕恭毕敬,这是老镖主经常教导他们的,不论雇主是何身份,哪怕是要饭花子,只要人家掏钱了,你也得对人家客客气气。
书生魏先生抬起头,眨了眨由于长时间在颠簸中看书而有些不适的眼睛,见是雷大镖头,遂客气地拱了拱手:“雷大镖头,何事呀。”
一声“雷大镖头”叫得雷老虎心底透亮,语气也不由自主发自内心的愈加温和:“噢,魏先生,看天色尚早,离寿县也不远了,要不咱们先歇一歇,您放心,我保证头天黑赶到寿县,误不了您一家打尖住店,可否?”
听到从雷老虎的嘴里竟能说出这么文雅的话,车把式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雷老虎瞪了他一眼,心想,陪着这个穷酸书生走了近二十天了,就是熏也能给我熏文雅喽。
魏先生显是没理会这些,抬头看了看天,又挤了挤眼,点头道:“好吧,就依雷大镖头。”
一行人移至道边,歇了下来,车把式从车后拿出备好的清水给牲口饮水,镖师和趟子手们也下了骡子,到树荫下歇息,这次走镖他们也很清闲,不是什么重镖,根本没人打主意,趟子手也不用喊了,简直是顺风顺水。
刚歇下没多一会儿,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后面传来,两匹快马疾驰而过,经过镖队的时候,马上一人似乎向镖队瞄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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