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单方面撕毁协议(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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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楼道,进电梯,均是一言不发。

方沁盯着缓缓变化的楼层数字,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不该抽那么多烟。”

“我不单抽烟,我还喝酒了呢。”李云飞忽地上前一步,侧头向她哈了口气,露出恶作剧般的笑。

一股烟味夹杂着酒气迎面扑来,方沁皱着眉偏开了脸。

“害怕了?”李云飞一脸的无赖,“怕什么,反正还有好几个冷冻胚胎呢。我可都忍了半年了。”

“这次偶尔为之就算了,以后还请你坚持一下。”方沁一边开门一边道,“你知道的,冻胚的成功率要比鲜胚低几个百分点。”

李云飞拧起眉毛:“我还知道促排(卵)药的副作用相当大,我这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就请配合我。”方沁进门,开灯,把手袋放在玄关柜上,正要转身,突然身后一股大力把她撞向柜子,直撞得肩胛骨生疼。

“够了,方沁,我受够你了!”李云飞双手按着她的肩,带着血丝的双眸在她面前放大,“除了讨论这个,我们之间就没有别的话题了吗?”

方沁大睁着双眼看着他,没有说话。

李云飞似乎被她的目光击败,甩了下头,然后咬着牙恶狠狠地道:“好了,别总用这种无辜的眼神看我!好像错的总是我,我关心你都有错吗?”

“你……先放开我。”方沁瞥了下自己的肩膀,小声地说,“你弄疼我了。”

“你也知道疼?”李云飞不但没有松手,反而一只手更加箍紧了她的肩,另一只手竟然从敞开的风衣穿入,探向她的腰间。

“放手!李云飞,你疯了吗?你想干什么?!”柔软的皮肤被冰凉的手指触到,激得方沁浑身一颤。

“我想干什么你很清楚,你想干什么我也很清楚。方沁,你不过就是在利用我罢了。十八点五的几率,见他妈的鬼!不如我直接给你一个好了!”李云飞说着,抬起一脚把大门踹上,手下不停,嘴唇也狠狠压了下来。

方沁伸手抵在他的胸口,用力去推,奈何力量悬殊,如何能抵挡?不消片刻,便在他肆意地攻城略地下节节败退。

然而那哪里是亲吻,根本就是重重的碾磨和啃噬,似乎在发泄着积压已久的抑郁和愤怒,不消片刻,她的嘴唇便破了。

李云飞的唇间尝到血腥,竟好似嗜血的猛兽般,反而进攻得更加激烈,长腿向前一探,用膝盖顶开她的两腿,然后整个身体都贴了过来。

隔着衣衫,方沁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火热。她微微一颤,放弃了挣扎和抵抗,闭上眼,两行泪水无声地流淌下来。

咸涩的液体滚落到李云飞的舌尖,他突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方沁闭着眼睛,耳边只听到他压抑着的粗重喘息声。两个人都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突然身上一轻,方沁睁开眼,只看到李云飞开门而去的背影。

“嘭”地一声门响,方沁怔了怔,身子软软地滑落到地上,头无力地垂落到膝间。过了好一会,终于哽咽出声。

丹尼说得对,这是一个灰色的平安夜。

子夜时分,方沁收到李云飞的一条短信,只有一个词:“Sorry.(对不起)”

其实他用不着说对不起。她不怪他的莽撞和冒犯。她不自觉地流泪,只是因为觉得疼,心脏纠结在一起的那种疼;还有那种无能为力,以及那种对一切都无法掌控的恐惧感。

他的怀抱火热而坚实,但却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她累了,真的很累了。

“叮”的一声轻响,李云飞的第二条短信到了:“HappytheLanternFestival!”

元宵节?快乐?

原来,已经是新的一天开始了。

元宵节过后,两人依旧不通消息。

一个多星期后的早晨,方沁又收到李云飞的一条短信,简单的一句:“HappyWomens’Day(女士节日快乐)!”

方沁一头雾水,去到医院上班才知道,原来今天是中国的三八妇女节。

她仍然没有回复,只是暗自叹了口气:这么快,三月份了。然而前路迷茫,就好像这阴霾的天气一样,长久地看不到阳光。

又隔了一星期,方沁接到一份同城快递,A4大小的专用文件信封扁扁的,轻飘飘的,寄件人那栏里龙飞凤舞地签着“李云飞”三个字。

方沁心中一凛,连忙打开信封,谁知里面竟然是一堆纸屑。

翻了翻,没翻出夹着什么东西来,干脆反转信封,把纸屑通通都倒在了桌面上。除了有一条两指宽的纸条,其它都碎得不成样子。

方沁挑出那条纸看了看,认出是当初她和李云飞签的协议中,关于做试管婴儿以救治丹尼的那一条款。这么说,其它碎屑就是那份协议的残骸了?

正想着,手机响了,方沁接起来,果然是李云飞:“快递收到了?”

“收到了。你什么意思?”方沁问。

“我的意思还不够清楚吗?”李云飞一字一顿地道,“我,单、方、面、撕、毁、协、议。方小姐、方女士,恕我不陪你玩了。当然,你看到的那条保留。”

不待方沁接话,李云飞继续又道:“至于什么时候去离婚,你来定,我随时奉陪。反正仁安那边已经建好了我们的档案,不会再查结婚证了。”

方沁听到“离婚”两个字,终于反应过来:“你……有什么事我们最好当面谈。”

“当面谈?免了,最近我很忙。还是等你考虑好了,咱们直接民政局见吧。”李云飞说完就收了线。

“主任,二号台异常!”手术室护士在内线电话里呼叫。

二号台?李云飞心里一紧,那是苏晨在做的手术。病人是个大一学生,校篮球队的,既往身体素质好,术前检查一切正常,按理说是个小手术,不然也轮不到苏晨上。

“什么情况?”李云飞一边往胳膊上刷碘伏消毒,一边问。

“术中创面渗血增多,查过两次凝血三项,最差的一次APTT63.1秒、PT18.7秒、D-D二聚体为0.3。结果出来后快速输注1000ml血浆和一支凝血酶原复合物、一支纤维蛋白原后,创面渗血有所好转,但之后的手术一直就是在出血、持续输血……”

李云飞走到手术台旁时,苏晨正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缝合最后一针。

然而随着大家长舒出一口气,患者的血压应声而落。

李云飞立即上前,动手做心外压,同时吩咐:“去甲肾上腺素10毫克。”

“94……86……75……63……37!”报血压的护士到最后声音都变了。

“加肾上腺素1毫克。”

……(2分钟后)

“再加肾上腺素1mg!”

……(5分钟后)

“肾上腺素3mg!”

……(3分钟后)

“准备电击……200焦尔……Clear(保持距离)!”

……“250焦尔,Clear!”

……“300焦尔,Clear!”

……

“苏大夫,已经超过四十分钟了。”护士上前去拉苏晨。

“不,不,让我再试一次,再试一次!”苏晨疯了一样地叫,“350焦尔!”

“苏大夫,你冷静……”另一个助理医生也去拉她。

“苏晨!”李云飞喝了一声,然后看了下墙上的时钟,声线清冷:“死亡时间:2010年3月22日下午四时五十五分。”

苏晨愣住。

手术室里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呆立着,心情沉痛而低落。只有监控仪上枯燥的“滴——”声还在持续不断,屏幕上那一条毫无波澜的直线,证实着那个曾经年轻有力的心跳已永远地停止了。

“你们收拾一下,我出去和病人家属说。”李云飞摘下口罩。

苏晨听到这话,好像一下子清醒过来:“不,我是主刀,我去!”

李云飞转过头,目光坚定中又带着些安抚:“我是主任。你留在这里。”

“你们不是说这是个小手术吗?我儿子活蹦乱跳的怎么会死?他是篮球队队长,他身体那么好……”

“砰——”

“哎呀你们怎么能打人呢?李主任,李主任……”

“你还是主任啊?打的就是你!”

“来人,来人啊……”

鲜血顺着李云飞的额角流下来,遮住了眼睛,看出去一切都糊上了一层朦胧的红色。

在这红雾之中,他忽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不过,这怎么可能?

李云飞努力眨了眨眼想看清楚,手心突然一暖,一只柔软的手握住了他,然后用了用力,把他拉出混乱的人群。

那只手牵着他下了一层楼梯,又熟门熟路地带他穿过两栋楼之间的连廊,然后下了几级楼梯,另一只手在他肩上一按,他便顺势坐在了楼梯阶上。

片刻之后额头一凉,一块又湿又软的东西压在了伤口上。

除了方沁,谁还会随时随地带着消毒湿纸巾呢?他曾经为此笑话过她,说她有洁癖。她却说医生有洁癖很正常,何况那不是她自己用的,是给丹尼准备的。丹尼身体差,容易感染,带了那么多年,早就习惯了。

每次一提到丹尼,尤其提到“那么多年”,他就无话可说了。没办法,他欠的债太多太久,一辈子也还不清。

李云飞微微偏过脸,头顶上方立刻传来一声轻斥:“别乱动!”好似在教训不听话的小孩。

李云飞的脖子扭到一半,闻声定住,乖乖地一动不动。

紧接着又传来一声吩咐:“自己按着。”

李云飞乖乖地抬起手,轻轻一触。那柔软的小手像一尾小鱼,本已到了他掌心,一滑,就又溜了出去。

方沁又拿出一张湿纸巾,替他擦试眼角眉框的血迹,动作轻柔,神情专注。

李云飞抬起眼皮看向她:“你是来找我的?”

“我不是来找你。刚好送病人转院过来而已。”方沁停下手,淡淡的道。

“从东华转到我们荣海?”李云飞扯了扯嘴角。

“有什么好奇怪的?病人嫌我们那儿太贵,一定要转到公立医院。”方沁说着,又换了张湿巾,往他脸上擦去。

她当然不是送病人过来的,不过也不是专门来找他的。她本来是想过来看看他。

只是看看而已,不是找他“当面谈”。她也奇怪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可就是想在一边远远地、悄悄地看看他。

当她顺着护士的指点,来到手术室外,就看见了刚才那一幕。

她来申市工作了大半年,已经多少了解了目前内地这种紧张的医患关系。医护人员不再是人们眼中神圣的白衣天使,病患也不总是弱势的一方。作为一名外科医生,她很清楚手术中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然而病人家属即便术前签了风险书,也不会真正明白那些专用名词,更何况在这样激动的情绪下,发生冲突似乎是难免的。

只是李云飞站着没有动,他微低着头,紧抿着唇,一脸的隐忍,然而仍是腰背挺直,就似那被大雪压着的青竹,忍辱负重,弯而不折,从不退缩。

方沁看见血淌出来,那鲜红的颜色顿时刺疼了她的眼,好像心尖上那块最柔软的地方被人猛地掐去了,痛得她浑身一颤。

她见不得他这个样子。等她反应过来,身体已先于头脑做出了行动——她已经拽着他的手奔向楼梯了。

“嘶——”李云飞吃痛,倒抽了口气。

“叫你别乱动!”方沁瞪他。

“我没有……”李云飞委屈出声。

“乱动眉毛也不行,会扯到!”方沁又瞪了他一眼,在他身旁坐下,仔细清理。

李云飞立刻乖乖地眼观鼻、鼻观心。然而方沁的脸庞近在咫尺,让他不由屏住呼吸,仿佛呼出一口大气就会把面前的人儿吹跑了。

方沁终于把他的脸弄干净了,忍不住道:“那病人家属下手也太狠了。”

“不怪他们,换了我也会,开瓢还算是轻的。”李云飞的心又跌落谷底,“只是个小手术,谁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

“是怎么回事?”方沁问。

“初步判断是DIC(弥散性血管内凝血)。”李云飞低声道。

“DIC?外科手术并发DIC很少见,一旦遇到,致死率也很高,想必你们已经尽力了,别太自责。”方沁安慰道。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李云飞苦笑,“这是病人家属最怕听到的一句,也是医生最不愿意说出的一句。可你不知道,那孩子二十岁还不到,才刚上大一,还是篮球队队长,身体很棒……”

“这是意外,谁也不想的。”方沁轻声道,“何况手术知情书里一般都会提到发生DIC的可能,家属应该签了字的,那你们就没有太多责任。”

“家属是签了字,可他们哪里懂这些专业名词。他们没办法接受,情绪激动,很正常。”李云飞垂下头,缓缓摇了摇,“如果,能早点发现是DIC……或者……或者把多巴胺和肾上腺素换成垂体后叶素静脉泵入……”

“没有如果,那不是你的错。”方沁见他沮丧的样子,心里又绞在一起隐隐地疼。

“生命只有一次,没有如果,没有重来……”李云飞抬起头,微微蹙着眉,目光沉重。

“哎呀,又渗血了!”方沁凑近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口,皱着眉道,“皮瓣有些外翻,你还是去缝几针吧。”

李云飞望向她的双眸,突然道:“心疼啦?”

这句话不受控制地溜出嘴,李云飞就暗叫一声:坏了。

果然方沁立刻沉下脸,迅速站起身,冷冷道:“医者父母心,对谁都一样。”

这句话说完,她自己也是一愣。“医者父母心”,是当年阿利最喜欢挂在嘴边调侃的一句,什么时候也成了她的口头禅了?

一时间方沁的心里又慌乱起来,连忙向楼梯下走去,头也不回地道:“我得走了,去接丹尼。”

“方沁!”李云飞站起来,冲着她的背影道,“如果我毁容了,你还要我吗?”

这句明明应该是带着轻薄调笑意味的话,此刻从李云飞嘴里说出来,却显得无比认真。

方沁的后背一僵,顿了顿,还是没有回头,用不大不小他刚好能听到的声音道:“去整形科缝吧,外科的针太粗。”

李云飞满嘴的泡沫,一边刷着牙,一边看向镜中的自己。

额角斜斜贴着块纱布敷料,显得有些滑稽。想起方沁竖着眉毛瞪着眼,叫他别乱动的情形,李云飞不由心中一荡。

唉……李云飞暗自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简直爱煞了她那副浅嗔薄怒的小模样。这就是所谓“打是疼、骂是爱”吗?

漱好口,李云飞抬手按了按纱布,忽然觉得自己很无耻。

手术出了意外,一条鲜活的生命刚刚消逝,他本应该心情沉重。可他现在就是沉重不起来,他就是很无耻地、很无奈地、很无辜地、觉得,心花怒放。

整形科的医生说,只要他不是疤痕体质,将来这条疤会浅到看不清。还是方沁心思细密呀,让他去整形科……

淡淡的笑意缓缓浮上脸颊,李云飞仿佛又感觉到方沁柔软的指腹在他额角划过。

“叮铃——”门铃打断了李云飞的遐想。

快步走出洗手间,李云飞瞥了一眼客厅墙上的时钟,已经过了十二点,是谁半夜三更来找他?

门一开,一个温软的身躯就跌落在他怀里。

“苏晨?”李云飞惊讶地看着怀里的人,皱了皱鼻子,“你喝酒了?”

“是呀,我喝醉了,所以不敢回家。”苏晨抬起头看他,眼睛红红的。

“你能这么说,就是还没醉。”李云飞声音冷下来,松开手,往后一退,“你不敢回家,也别来我这儿啊。”

苏晨没了支撑,一下子跌坐到地上,竟然哇哇大哭起来:“师兄,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声音从敞开的大门传出去,在午夜寂静的楼道里荡出几声回响。

李云飞哭笑不得,看她这样子,就是没醉也差不多了。连忙伸手到她腋下把她架起来,抬脚踢上门,然后连拉带拽地把她弄到沙发上。

这房子楼上楼下住的不是医院的医生就是医学院的老师,每天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苏院长家也就隔了两栋楼的距离。

李云飞看着半躺半靠地歪在沙发上的苏晨,无奈地道:“你先歇会儿,我去给你弄碗醒酒汤去。”

“师兄!”苏晨突然一把拉住他,“今天出了那么大的事,你也不安慰安慰我。”

“我……”李云飞简直无语了,他脑袋都被人打开花了,那么显眼的一块纱布,她没看见吗?叹了口气道,“调查结果还没出来,你也别太担心了。即便真有什么问题,也有我这个高个子顶着,天不会塌的。”

“我不要你顶着,如果是我的问题,我会负责!不过,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苏晨说着,笑了起来,脸上又明明还挂着泪花。

“医者父母心,对谁都一样。”方沁这句话,差点被李云飞脱口而出,话到嘴边觉得似乎不适用,改口道:“又哭又笑,我看你是真醉了。”

“我没醉。师兄,你,你疼吗?”苏晨挣扎着坐起来,看向他的额头。

“没事,一点小伤。”李云飞撇撇嘴。

“都是我不好。”苏晨垂下头,手还使劲拽着李云飞的胳膊。

“关你什么事。放心吧,我脑袋结实着呢。”李云飞轻轻一挣,没挣开。忽然一转念想到,自己这脑袋还真是结实,怎么被砸了一下也没把他丢失的记忆给砸回来呢?电视剧里不都那么演,撞了一下头,失忆了,或撞傻了;再撞一下就又恢复了?

“师兄你想什么呢?”苏晨拽了拽他的胳膊,“今天我看见……看见东华医院那个方医生,把你拉走了。”

李云飞一愣。

“你们其实早就认识的,是不是?”苏晨仰着脸看着他,泪光滢滢,“去年总给你送饭的,是不是就是她呀?”

李云飞对上她楚楚可怜的目光,谎话竟然说不出口,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道:“不是。”

“我就知道你不会骗我。”苏晨一笑松开了手,躺回到沙发上,喃喃道,“其实我早就知道,那是离我们医院两站地,‘老妈私房菜’的外送;我还知道,那个方医生儿子都好大了……你这么煞费苦心,为了什么,我明白……你不就是不想结婚嘛,没关系,我……我……”

“苏晨!”李云飞越听越不对劲,赶紧打断她的话,“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不错,的确没人给我送饭,是我自己定的私房菜。但我跟方医生也的确很多年前就认识了,真的很多年,有十年了。其实我跟她……我跟她已经结婚了!”

李云飞咬着牙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的同时,也暗暗下定了决心,顿时觉得胸口一片舒畅,眼前光明无比,似乎看见胜利的曙光正在向他招手。

低头看去,却见苏晨阖着眼睛,竟似是睡着了。

“苏晨?”李云飞俯下身,推了推她。

苏晨一动不动,睡得香甜。

李云飞直起腰,看了片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滴——”有什么东西在身下又响又震,苏晨艰难地扭了扭,把压在腰下的手机掏出来,半睁着眼睛看了看来电显示,按下了接听键,迷迷糊糊地道:“赵桦,什么事啊?”

“师……师姐?”电话那头的赵桦好像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怎么了?”苏晨头痛欲裂,又闭上眼睛。

“没,没什么……”赵桦说话都不利索了,磕磕绊绊的,“师姐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苏晨揉着太阳穴,脑子还晕着。

“没、没事就好,那不打扰你们了。”赵桦说完就迅速挂了电话。

莫名其妙!苏晨把手机一扔,又想继续睡,突然一下子清醒过来,腾地坐起身,心嗵嗵直跳。

这是李云飞的家!她睡在他的沙发上,身上还盖着他的毯子!她之前喝醉了,跑过来拉着他说了什么,他又和她说了什么……

苏晨使劲甩了甩头,猛地又是一惊,捡起被她扔到一边的手机,看了看,迅速爬起来,四下张望一眼,扑到门边,拿起自己的包,打开。果然,自己的手机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两个手机,同款同色,当时她是特意买的和李云飞一样的,只是她的手机多了条手机链。

完了,原来赵桦是找李云飞的,却被她接了。

苏晨跌坐到沙发上。赵桦这小子,有什么事要半夜三更打电话,这下误会大了。

厨房里传来响动声,苏晨略一转念,迅速拿起手机,删除了那条来电记录,然后把手机塞到沙发缝里。

刚做好这一切,李云飞就端着个碗从厨房里出来,见她坐着,便道:“醒了?正好,把这醒酒汤喝了。”

苏晨嗯了一声,捧起起碗就大口大口喝下去。

“刚才好像有电话?”李云飞问。

苏晨差点呛着,咳了两声道:“噢,是我妈找我,问我在哪呢。我得回去了。”说完就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苏晨——”李云飞叫住她。

“啊?”苏晨回过头。

“那个……”李云飞本想问她,之前他说跟方沁已经结婚的话,她到底听见没有,又想她要是故意装傻呢?还是作罢,改口道,“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就隔着两栋楼,给我妈看见反而不好。”苏晨心虚,逃也似地开门出去。

门在身后关上。苏晨向前走了几步,停下来,靠着墙边缓缓坐下,双手抱膝,看着李云飞的门口。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那门缝里的灯光灭了下去。

苏晨幽幽地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楼下有一条清瘦的身影,看着那窗口的灯光终于熄灭,也幽幽地叹了口气。

他刚出差回来,火车晚点。回来的路上就听说了手术出意外的事。路过李云飞楼下,见还亮着灯,忍不住打个电话,想问问情况,谁知……

一阵寒风吹来,他打了个冷战,只觉得冷到了骨子里。缓缓垂下头,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艰难地向后面的宿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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