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长夜将曙(1 / 2)
长夜里,好冷。
可不可以留下来一个取暖的炉口?
想要去依赖什么,还是离开了。
再也不用了。
冰天雪地,孤独站立。
那是颗美丽的人头。
美人头,如莲花。
莲花生一夏。
无根无底的莲花,又如何不是飘萍?
人头碌碌滚动,一直滚到了连小开的脚下。
那么远的路程,她滚得那样累。
是临死前的怨意念,还是杀人者的嘲笑声?
她就准准地,来了连小开的脚边。
连小开伸手,去触她粉嫩的脸。
脸上的血污,和那半睁半闭的眼。
离开自己的身体那么遥远,楚云,可会觉得伤悲?
众人看着他。
平无奇看着他。
这就是江湖。
美人也会被斩首。
——美人可以落在臭气冲天的茅坑里,美人又为何不能被斩首?
难道,沈月关这样的骨子里的天生杀人者,会愚蠢到用不干净、不利落的方法来杀一个他要杀的人么?
刺他一剑,然后给他机会临死反扑?
给他一掌,然后让他去等绝世灵药?
擒住他,然后生生看援兵蜂拥?
神霄派的哲学是,杀人,定要破碎尸体。
所以莫易喜欢腰斩。他有趁手的长剑。
而沈月关的牙匕轻而短,弯弯的弧度有如情人的手臂,刚好可以摘下一枚头颅。
不论是粗俗到没有名字的男人的头颅,还是在每一个粗俗男人梦里的美人的头颅。
定要杀得对方必死无疑,绝无还手的能力,绝无翻盘的机会。
也阉割了连小开的所有人生,人生的所有希望。
连小开抱起来楚云。
他将楚云贴在他的胸口。
他真的可以做到……那美艳的眉眼。那盈盈的温度。那孤零零的头颅。
好像他的心一样,在跳。
人群被这一杀镇得鸦雀无声。
想要玩弄阴谋的忘记了阴谋。想要明哲保身的忘记了保身。想要变本加厉的忘记了本利。想要以退为进的忘记了进退。
连小开和沈月关之间,是头颅一路滚来所开的一条血路。
人们站在两边。
连小开向前走去,踏在他所爱的女人的血中。
就好似,踏上了红毯的将军,正在接受两边潮涌的膜拜。
他抱着楚云的脚步,简直踏穿了地,踏上了天。
沈月关在天上。
他站的很低,却不知道为何给人感觉,就是他站在天上。
他看着连小开的眼神,就好像看着一只猫。
一只穿着将军甲的猫。
云一枝融化在这种眼神里。
十三年前,便是这种眼神。
把一切活物当作猫,任意宰割玩弄的眼神。
他在天上,看猫。
连小开终于走到了沈月关面前。
他小心翼翼地,将楚云的头,放在了她的身体上面。
垂垂的黑发飘散在身体的前面,和后面。
用一种诡异的途径。
连小开横刀。
那把用生铁打造的,普通的刀。
他一刀砍向了沈月关。
沈月关没有躲。
因为他怀中的云一枝轻松地伸手,用一丝弹指的劲气挡下了这一刀。
以云一枝的武功,也能挡下的一刀。
那不是武林人的一刀。
只是下意识地,一刀。
平庸到除了愤怒,什么也无的一刀。
绝望的一刀。
求死的一刀。
无人知道,连小开在这一刻曾经认真地向往过黄泉。
因为这一刻之后,一切都变了。
刀势忽然变了。
变成一种可以遮盖天,踏穿地的东西。
如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如地火绵绵,永世起伏。
沈月关飞身而起。
他跃上了将台。
他已经看出,连小开的仇恨与愤怒之中,已经加上了,武。
武道。武技。武术。武功。
沈月关轻轻放下云一枝,又如一片叶子一样,飘下来。
正落在刀势的咽喉。
他扼住刀势的咽喉。
刀势死。
新刀势生。
逼向沈月关的死。
一切武功的指向,应该都是对手的死。
只可惜,对手又岂会甘愿死。
连楚云也有多少放不下的凄厉。
沈月关再度转换身形,再入新刀势的咽喉。
于是新刀势又死。
新新刀势起。
转眼间,连小开已经攻出了八十多招。
沈月关一招都未反攻,只是借助身形去杀死连小开的刀势。
连小开厮吼了一声。
攻势渐渐缓下来。
支持他攻出这八十多招的那一口憋闷仇恨之气,已经是强弩之末。
一些令他回到理智,也令他分心的东西渐渐回到他脑海——比如,为什么?怎可以?
不为什么。就是可以。
沈月关看到了他的弱。
事实上,在他看到的时候,还只是“弱的征兆”,而当他出手的一刻,就成为了真正的“弱”。
牙匕画了一个优美的一字。
简单明了地攻向连小开的咽喉。
沈月关攻出第一招之前,连小开已经预料到。
他血红的眼里忽然映出一些预兆,比如,自己的头落地,同楚云并排而卧。
如果说,这在片刻之前还是连小开最甜美的梦想,那么此刻,他的心情已经彻底改变。
他不要死!
不能死!
沈月关出招的同时,连小开吹了一声口哨。
口哨音未落,牙匕已到。
口哨音未落,绿色的幽灵已到。
牙匕将一只绿幽灵斩到如实体一般纷飞出去,再也无能为力聚合一起。
另一只怨灵紧接出现在沈月关的背后,向他的脖颈伸出了幽灵之爪。
众人终于懂得惊呼。
原来是绿幽灵……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