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方仪(1 / 2)
醉泉居。
曾经在这里吃饭喝酒,朝下看。
是不是男人的生命力比女人更持久?
明明可以勾起伤痛的地方,这两个男人却很悠闲,很快活的样子。
难道时光容易把人抛?抛了红颜,抛了过往,抛了伤怀?
悠闲和快活,只是人对于自己的一种控制。
只会触景伤情,又如何行走江湖,舐血刀头?
连小开和平无奇在等人。
等他们并不认识的人。
但人来时,他们却一眼认了出来。
因为来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咋咋呼呼,喧喧嚷嚷的一群。每一个都穿着对男人而言颇为奇怪的紫色劲装。
周遭有些酒客脸色立变,急急结帐离去。掌柜的殷勤迎了上去,小二则低声劝说近旁的客人挪一挪地,换到楼下大堂,或是免帐离开。
平无奇与连小开相互瞧了一眼,便温顺地随着小二向楼下走去。
与一名紫衣大汉擦肩而过之时,那人狐疑地看了一眼二人,似乎觉得甚为眼熟。
就在这一刹那之间,掌柜已经下楼吩咐准备菜式,小二与其他客人已被封闭在楼梯口,整个二楼只剩下那群大汉与连平二人。
平无奇伸手一带,抓住了离他最近的一片桌布,扯了下来。叮叮当当的茶具碗筷洒了一地。
小二等人被响声所惊抬头看的时候,却只见到一片铺天盖地的蓝色桌布,带着劲旋的真气,令他们张不开眼来。
“怎么回——”小二只喊了三个字,最后一个“事”字不及出口,已被那蓝布蒙住了头脸。七手八脚地扯开之后,他仍是一片头晕脑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掌柜闻声知晓不对,噔噔噔向楼上冲来。
却已不及。
整个二楼空空如也。
一群大汉,竟然就此平空消失了!
掌柜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小二这才看明白二楼境况,嗫嚅了半日才说出一句话来——“白日价的,见鬼了?”
“不是见鬼……”掌柜好不容易镇静下来。“是那两人……”他开了几十年酒馆,早已看出连平二人非同寻常。“不管如何,情教的大爷今日来我们这里是众人所见,为免牵连,还是赶紧……”
“赶紧去情教分舵报信?”小二自作聪明。
“报你个头!是报官!”
吴铁汉玩味着手中的案卷。
实在是有趣。
有趣的不是十几个大活人平空消失,而是绘影图形画出来的嫌犯。
“廖教主,此人是否就是平无奇?”他将自己不认识的那张画像递给了对面的男人。
那人看了一眼。“是他。我绝对不会认错。”
“武功卓绝的连小开,加上擅长耍诡计的平无奇么?……”吴铁汉抿了口清茶。“廖兄认为,他们再次联手,是冲着谁来的?”
对面那人脸色窒了一窒。“既然失踪的是我教中人,吴兄又何必明知故问?”
“神霄派与情教的恩怨由来已久,连小开既为神霄派这一代的第一护法,对付你们自然很正常。可是这个平无奇原本不是你们情教中人么?为何一点不顾念香火情分?”吴铁汉好奇地挑起眉毛。
“严格说起来,他不能算是本教中人。当年他与连小开过从甚密,已被裴教主削除教籍。”
“原来如此……不对啊,怎么小弟记得削除此人教籍的似乎不是贵教前任教主裴紫丹,而是现任廖星微廖教主你呢?”
廖星微神色大变,甚为愤怒。“吴大人,国公府与天书馆历来情报共享,想来您必也熟读过平无奇的卷宗,何必故作不知,出言戏弄呢?”
吴铁汉微微一笑。“教主何必动怒。卷宗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天书馆的情报再精准,又怎么比得上平无奇当年好友对他的了解呢。”
廖星微冷笑出来。“明说了吧。平无奇当年在情教最好的朋友便是我。在舵中舵上,曾经暗算他使得他对情教心灰意冷的也是我。这便如何?吴大人难道是要谴责本座的不义么?”
“吴某便也明说了何妨。半年之前贵教裴教主暴毙之后,廖兄以一个小小的舵主身份继承教主之位,中间费了不少波折吧?”
“咦,此事不是吴大人府上高手所为么?干本座何事?”廖星微看起来已经怒到了极点。
“廖兄少安毋躁。当时你我合作,将继承顺序在你之先的情教元老一一做掉之时,廖兄觉得可有遗漏?”
“吴大人,现在我们在谈平无奇,你一再旧事重提,是何缘故?”
“再说得明白点。当年三位副教主中,可是只暴毙了两位?”
“还有一个平西城早成废人不知所踪……啊!”廖星微忽然怔住了。
“平西城若是出现,继承教主之位的便应是他。而他若是退位,按照你们那套教规,有子嗣的应该先由子嗣继任,然后才轮到教众,可是?也即是说,廖兄这个教主的位置,在平无奇的面前,坐得并不稳当,是不是?”
廖星微一拳捶在桌上。“奶奶的,我操这套白痴教规祖宗十八代!”
“这套教规是当年裴教主为了让自己的弟弟裴紫玉能在他之后继任而精心制订的。谁料裴紫玉命中晦气,遇见了当年的莫沈二位煞星,白白丢了性命,导致了今日之混乱局面。”
“……等等。吴兄的意思是,平无奇和连小开此来,竟不是为了对付情教,而是为了,为了……”
“为了夺取情教。”
“吴兄凭什么做此判断?”
“若非如此,醉泉居上留下的就应是一地尸首,而非一片空白。”
廖星微的脸色阴晴不定。
“廖教主慢慢思量应对之策,时候不早,小弟先告辞了,明日再来拜访。”
“这个……吴大人好走,小弟不送了。”
吴铁汉潇洒地步出了情教山东分舵的大门。
门外青布铁骨的马车和立得笔直一动不动头上还包着纱布的青衫侍卫令他觉得心情十分愉快。
“大人。”侍卫替他掀开车帘。
吴铁汉忽忽然来了兴致想和下属聊聊天。“小马,你替廖星微杀过人吧?”
侍卫利落地答了一声“是”。
“你觉得此人如何?”
侍卫眨眨眼睛,难得露出可爱的表情。“此人野心不小,却眼高手低,并不算个人物。只是……”
“不要吞吞吐吐!只是什么?”
“只是他的夫人不可小瞧。”
“夫人?”吴铁汉吃了一惊。“我怎么没听说过?”
“属下也只见过一次,纱帘覆面,难掩霸气。”
“怎么说?”
“虽然只是只言片语,却可以瞧出心思缜密,深谋远虑,十分聪明。除此之外,属下还觉得她不动声色,从容冷静,令人叹服。”
吴铁汉皱着眉头。“不错,我想为何一个庸才竟能左右逢源步步为营至此……定是有高人在背后。——小马,你连夜去一次天书馆。”
“是。”侍卫答得如此干脆,纵然吴铁汉不说去天书馆做什么,他也能完全洞察主子的心意。
“等一等!”吴铁汉皱眉,改变了心意。“我自己去。”
“夫人。”廖星微恭恭敬敬地把一个身材高挑、轻纱覆面的妇人让到了主座。那份神情,倒好似不是在叫老婆,而是自己老娘了。“吴铁汉的说法,夫人都听到了吧?”
见那妇人不做声,廖星微忍不住撇撇嘴皮。“本座觉得他有些牵强附会,危言耸听了。夫人觉得呢?”
“蠢材!”妇人清声呵斥,一点面子也不给。“——吴铁汉是对的。”
“可是……”
“不要吵。我正在想对策。”
“看吴铁汉那副样子,想必胸有成竹,不如等他明日来时再商量好了,夫人莫太伤神了。”
“哼。”妇人冷冷道,“你真以为你这个教主很威风了?能够结交到贵妃郡王,就能对吴铁汉召之即来,挥之则去了?”
“啊?夫人的意思是……”
“自然要和他商议,只是不是让他来,而是我们去。不仅要去,还要送厚礼。你赶紧去想办法查清楚他喜欢些什么,不管多难,明日一早都要准备齐全,知道了吗?”
“这个容易,”廖星微满脸欢笑。“我这就去办。”
“你也只有这点出息。”覆着面纱的妇人望着廖星微点头哈腰地离去,还不忘亲手替她掩实了房门,才有了一点点笑意。
她伸手撩起面纱,端了杯茶喝。
原来这位夫人年纪不大,还生得甚美,眉宇之间一股英气。
茶还未进肚,陡然间她纤腕一转,茶碟已如刀般向房顶掠去,伴着一声娇喝,“什么人!”
廖星微才走几步听到动静赶紧折了回来,却只见屋顶破了一片,蒙面女子则满身灰土地站在一地零碎的瓦片之间。他吃了一惊,忙上前问道,“夫人,发生何事?”
她一个巴掌狠狠地印到了这位教主的面上。“认真蠢材!你不是说此地防卫严密么?可笑,有人爬在你头顶窥视窃听,你都一无所知!”
她拂袖而去,只留下这位可能是情教教主中最窝囊的一位,怔怔抚着面颊,呆立当地。
“叫你莫跟来,你偏要跟来。来了也算了,还偏要弄出点声响让人发现。你还真嫌我麻烦不够多,是么?”连小开嘲讽的语气,比刮人耳光更为难受。
袁圆却顾不上在意。她抓着连小开的手臂,激动得连连摇晃。“是她……是她!”
“谁是她?她是谁?”连小开见她神色不似假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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