枞 树（1 / 2）

 树林里长着一棵非常可爱的小枞树，它生长的那块地方很好，不但能得到充足的阳光，还能得到充足的新鲜空气，而且周围还有很多大朋友，有松树，还有其他枞树。但是这棵小枞树却很想赶快长大，它根本不理睬温暖的阳光和新鲜的空气。当农家的小孩子出来采草莓和树莓时从它身边经过，它也不理会他们。有的时候，这些小孩子们常常带着满满一罐、或者用草穿起长长一串草莓坐到小枞树的身边，然后说道：“啊，多么可爱的小东西呀！”，这棵枞树也一点都不领情。

一年之后，小枞树长高了一些；又过了一年，它又长高了一些。你想知道枞树长了多少年，只要看看它有多少圈枝子就行了。

“啊，我真希望我能像别的树一样长得又高又大！”小枞树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样一来，我就能把我的枝子向四周伸开，我的头顶也能看看这个广阔的世界了！鸟儿也可以在我的枝上做窝。当风吹来的时候，我也可以像别的树一样高兴地点点头了。”

然而它不喜欢阳光、小鸟，以及早晚从空中飘过的红云，它对这些一点兴趣也没有。

冬天来临，四周积满了白晃晃的雪。有的时侯，会有一只兔子跑过来，从小枞树的身上跳过去。啊！这让它很生气！又过了两个冬天，当第三个冬天到来时，小枞树已经长得很高了，那只兔子只能从他身边绕过去。啊！快快长大吧！长成大树之后再慢慢变老，这才是世界上唯一快乐的事情呢！小枞树这样想着。

伐木工人来了，他们照例砍下了几棵最大的树，这种事情每年都会发生一次。那棵小枞树现在已经长得很大了。当那些参天大树被砍到，“轰隆”一声倒在地上时，它害怕地颤抖起来。那些大树的枝子都被砍掉了，全身光溜溜的，又长又瘦，人们简直无法分辨它们。接着，它们被装上车子，马儿拉着它们走出了树林。

它们会去到什么地方？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春天来了，燕子和鹳都飞了回来，枞树问它们：“你们知道那些大树被人们带到哪里了？你们有没有碰到过它们？”

燕子什么也不知道，鹳却显出一副在思考的样子，它点点头说道：“我想我是知道的！当我往埃及飞去的时候，我碰到了许多新船，那些船上竖着很多美丽的桅杆，也许它们就是那些树，因为它们散发着枞树的气味。我看见过它们很多次，它们始终笔直地站着。”

“啊，我真希望我能赶快长大，大得足够漂洋过海！大海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唉，这可不容易解释！”鹳说完便走开了。

“好好享受你的青春吧！”阳光说道，“为你的茁壮成长而高兴，为你身体里蓬勃的生命力而高兴吧！”

风儿亲吻着它，露水滴落在它的身上，但是这棵枞树一点也不明白这些事情。

圣诞节来临，很多年轻的枞树被砍掉了。被砍掉的枞树既不像那棵枞树那样老，也不像它那样高，更不像它那样性急总想跑开。这些年轻的枞树正好是一些最美丽的树，它们的枝叶都被工人们完整地保存下来。它们被装上车子，马儿拉着它们走出了树林。

“它们去哪里了？”枞树问道，“它们并不比我大，有一棵比我还小呢！人们留着那些枝叶干什么呢？它们被送到哪里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麻雀唧唧喳喳地说道，“我在城里的窗玻璃里面看见过，我们知道它们去哪儿了！啊，它们去到了最漂亮、最舒适的地方！我从窗子里看见过。我看到人们把它们摆在了温暖的房间中央，树枝上还装饰了很多美丽的东西，有涂了金色的苹果、蜂蜜做的糕点，还有玩具和很多很多蜡烛！”

“还有呢？”枞树问道，它身体上所有的枝子都在颤动。“后来怎么样了？”

“嗯，以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但是那场景真是美极了！”

“也许有一天我也得走上这条光荣的道路！”枞树高兴地说道，“这比在海上航行好多了！我都快等不及了，真希望现在就是圣诞节！现在我已经长得跟去年那些被运走的树一样高了！啊，我真希望自己在车子上！如果我能在温暖的房间里，被打扮得全身上下都漂漂亮亮的，那该多好呀！那么，之后会是怎样呢？嗯，以后会有更好、更美的事情到来，否则他们把我打扮得那么漂亮是为什么呢？一定是因为有更美好的事情到来。但是是什么事情呢？我真痛苦！我真想知道！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了！”

“请你和我们一起享受美好的生活吧！”空气和阳光说道，“请你在自由中欢度你的青春吧！”

不过枞树什么也没有享受，它不停地生长、生长。冬天和夏天，它始终呈现出墨绿色，看到它的人们都说：“这真是一棵漂亮的树！”圣诞节到了，它最先被砍了下来。当斧头深深地砍入树心时，它叹了一口气，便倒在了地上。它感到一阵痛楚，便很快昏厥过去。它几乎没有任何快乐的感觉，离开自己的家，离开自己生长的地方，终究是很悲痛的。它知道自己再也无法见到那些亲爱的朋友了，再也见不到四周那些灌木林和花丛，也许连鸟儿也不会再见。它被拉走了，别离让人一点也不快乐。

当这棵枞树和其他许多别的树一齐被卸在院子里时，它才清醒过来。它听见一个人说道：“这棵树真好看，我们就要这一棵了！”

两位穿得很整洁的仆人走了过来，他们把这棵枞树抬到了一间宽大漂亮的客厅里。客厅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很多画像，在瓷砖砌成的火炉旁边立着一个高大的中国花瓶。客厅里还摆着摇椅、绸缎沙发和堆满了画册的大桌子，以及昂贵的玩具——小孩子们是这样说的。枞树被放进一个铺满沙子的大盆里，但是谁也不知道这是一个盆，因为它的外围罩着一层布，并且是摆在一张很大的花色地毯上的。啊，枞树抖得很厉害！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仆人们都来打扮它，他们往花纸剪成的小网袋里装满糖果，然后挂在了它的枝子上；被涂成金色的苹果、核桃也挂在了它的枝子上，看起来它们就像原本生长在上面似的。除此之外，一百多支红、白、蓝的小蜡烛也安在了枝子上，它们活像一些小人一样在树叶之间荡来荡去。这些东西枞树从来都没有看见过。树梢上还装了一颗银纸做的大星星，真是漂亮极了。

“今晚它将大放光明！”大家说道。

“啊，真希望现在就是晚上了！”枞树想，“我希望马上点燃蜡烛！还会发生些什么呢？树林里的树会不会来看我呢？麻雀会从窗玻璃前飞过吗？也许我会在这里生根，不管夏天和冬天都会这样打扮我吧？”

是的，它想的还真不少，但是这些念头让它的树皮有些疼痛，这种疼痛就像我们头痛一样。

最后，蜡烛终于被点亮了。多么光辉、多么漂亮呀！枞树的每一根枝子都晃动起来，以至于一根枝子被蜡烛烧着了。啊！这才是真的痛呢！

“愿上帝保佑！”女仆们惊叫起来，她们急忙把火弄灭。

枞树再也不敢发抖了。啊，那真是太可怕了！它非常害怕失去身上任何一个装扮，虽然那些饰品射出的光芒让它头晕目眩。现在门被推开了，涌进来很多小孩子，他们几乎就要把整个树弄倒。大人们镇定地跟在他们身后走了进来。小孩子们安静下来，但是很快他们又欢呼起来，屋子里一片嘈杂声。他们围着这棵枞树跳舞，同时把挂在它身上的礼物一件件地取走了。

“他们要干什么？”枞树想，“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蜡烛一支支地烧到了枝子上，当这些蜡烛就要燃烧殆尽的时候，它们便被熄灭了。这时，孩子们得到允许来掳掠这棵树。啊！他们一下子冲了过来，所有枝丫都发出断裂的声音。如果不是树梢和那颗大星星被系在天花板上，它恐怕早就倒下来了。

孩子们拿着美丽的玩具，围着它跳起舞来。谁也不想再看这棵树了，只有那位老保姆看了它一眼，但是她只是想确定，树上是不是还剩下枣或苹果。

“讲个故事吧！讲个故事吧！”孩子们大声嚷嚷起来，同时把一位小胖子推到了树边。他坐在那棵枞树底下，说道：“这样一来，我们就算是在绿色的树林里了，树儿也好好听听我讲的故事吧。但是我只讲一个故事。你们想听易维德·亚维德的故事呢，还是想听那位顺着楼梯滚了下去，但是却坐上王位娶到公主的笨蛋的故事呢？”

“讲易维德·亚维德的故事吧！”几个孩子喊道。“讲笨蛋的故事吧！”另外几个孩子喊道。屋子里，叫喊声混合成一片。只有枞树默默无语，它在想：“我是不是要参加进来呢？还是一点事情也不要做？”但其实它已经参加进来了，它已经完成了它应该做的事情。

小胖子讲了笨蛋的故事：“他顺着楼梯滚了下来，但是却坐上了王位，并且娶到了公主。”孩子们一边拍手叫好，一边喊道：“再讲一个！再讲一个！”因为他们还想听易维德·亚维德的故事，但是他只给他们讲了一个笨蛋的故事。枞树站在那里一声不响，他在沉思。树林里的鸟儿从未讲过这样的故事，笨蛋滚下了楼梯，却得到了公主！“是的，世界上总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枞树想着，并且以为这是真的，因为讲故事的小胖子是那么可爱。“是啊，是啊，这谁能知道呢？也许有一天我也会滚下楼梯，最后却得到了一位公主！”于是，它以愉悦的心情盼望着第二天晚上又被打扮一新。

“我保证明天绝对不再颤抖！”它想，“我要尽情地享受我华丽的外表。明天我还会再听到笨蛋的故事，也许还能听到易维德·亚维德的故事呢！”于是，枞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整整想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