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伊和他（2 / 2）

一只恋月的鸟，展开双翅，在空碧的海里浮着。离开月儿远了，又折转来浮近去，充量呼吸那大自然的恩惠。

那小鸟又印入了他澄清、晶莹的小眼睛里了。他格外的兴奋，举起他握球的小手，“一个……蜻蜓！来！捉他！”他将球掷去。那球抛起不到五寸就下坠，打着在伊的左眼的上角，从伊的臂上滚到地上。

伊受了剧烈的刺激了，有几秒钟工夫，伊全不感觉什么。后来才感到痛，不可忍的痛！伊的眼睛张不开了，但能见无量数的金星在前面飞舞。眼泪汩汩的涌出来，两颊都湿了；伊的面庞伏在他的小胸口，仰不起来。

这个时候，他脸面的肌肉，都紧张起来；转动灵活的小眼睛，竟呆了，端相着伊，表显一种恐惧，怅惘，可惜的神情，——因为他听见玻璃球着额发出的沉重的声音——仿佛他震荡的小灵魂在那里说道：“这怎样！没有这回事罢！”

伊痛得不堪，泪珠伴着痛，滴个不休；面庞还是伏在他的小胸口。他慢慢的将小手扳起伊的面庞。伊虽仍旧是痛，却不忍不随着小手的力仰起来。

伊的面庞变了！左眼的上角，高起了一大块，红而近紫；眼泪满面，照着月光，有反射的光。伊究竟忍不住这个痛，不知不觉举起左手，按那高起的一块。

他看了，上下唇紧阖，并为一线，向两边延长。动了几动，终于忍不住，大张他的小口，哑的哭了出来。红苹果似的两颐，被他澄清、晶莹的泉源里的水洗得通湿。

伊赶忙吻他的额，脸上现出美丽的，感动的，心底的笑，和月一样的笑。这时候，伊的感觉，一定在痛以上了。……

1920年8月12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