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谐谑曲（4K二合一）（2 / 2）

按照波格来里奇的指示，何蒙顶着浑身颤抖的不适，诵念起关于调用“刀锋”无形之力的祷文。</p>

铿！铿！铿！某种低沉而怪异的声音响起，似将沉重的木头家具在地上拖拽的摩擦声。</p>

于是在‘灾劫’那诡异似镜面的云朵处，数道暗金色的流光凭空出现，景象突兀地膨胀又塌陷，不到一个呼吸便将其切割成了一堆体积不等的散乱雾团。她们缓缓漂浮，似有重新聚拢迹象。</p>

肉眼可见的黑色灵感丝线，从诺玛·冈的身体四周激射而出，转眼间，原先的“灾劫”变成了一颗枝干分散且覆着一片片黑幕的大树，被缓缓牵行着朝外界祭坛方向移动。</p>

与此同时，另一边，石板在隧道中凌空飞行。</p>

“你跟过来干什么？”范宁疑惑看着站在面前的罗尹，过近的距离下，她眼眸里的湛蓝、睫毛的卷曲弧度、温润细腻的双唇，及脸蛋上每一寸无暇的肌肤纹理都清晰可见。</p>

“我？我也不知道...”少女迟疑片刻，“看你心情很不好，我下意识地就跟上来了...”</p>

两人身体接触的地方温温热热，飘扬的发丝抚在范宁脸上，感觉有些痒。</p>

“你不会赶我下去吧？”她又问道。</p>

“我身上暂时不干净。”范宁答非所问，并勉强退后极小一步，别过脸去，俯瞰下方。</p>

石板已经飞出了列车残骸另一端的尽头，从后方仍可看到不断有乘客跳下站台，和维持秩序的人群撕扯扭打成一团。</p>

这些被蛊惑以“增加寿命、改善机能、延缓衰老”等动机服食灵剂的人，或许都没想清楚今天自己的行程为什么是来到这里，他们不自知，但自知的人结局并无区别，一如原先两列地铁上的乘客，在碰撞发生前，他们的所思所想是一天的工作安排或即将到来的节日度假方案，在早上出门前，他们曾和家人道别并等待晚归的重逢。</p>

这狭长的隧道原本应该堆不下两三千人的躯体，但那些漆黑的坑洞在永无餍足地吸食着嬗变的组织与浆液。</p>

范宁已没有气力去加入干涉的队伍，但某些灵感侵略性地钻入了他脑海，那是灰暗、罪恶、充满狂躁不安的起舞和情绪宣泄。</p>

被宣贯了《邪神污染识别手册》，并强调衰老和消亡是自然规律，然后依旧落入污染结局的民众...</p>

被《旁图亚的圣雅宁各向鱼儿布道》祷文和秘仪所净化，并下决心规避过度的求知，然后依旧畸变或迷失横死的两位校长...</p>

欢快聆听布道，然后散去依旧追逐果腹的鱼儿？...</p>

“从第二乐章的白日梦中醒来，存在的意义还是不能被理解，死亡本身又毫无意义，于是只有无尽无休的重复运动，殆无虚日的喧嚣奔忙，兴尽意阑的浑噩人生...”范宁从抽离的所站高处望向逐渐远离自己的残骸，那里是光彩耀目的隧道、天旋地转的人群，快速、失真且迷离恍忽，他心中似要发泄般的呐喊出声...</p>

意识越来越深，灵感越升越高，远方的“巧合之门”还未关闭，那些透过枝桠缝隙洒入的光线仍存脑海，但此前狂暴的挥霍早不足以支撑高深的思绪，一股更强烈的眩晕如锤击般砸中了他。</p>

“嗡！”“冬！——”“哗啦哗啦...”</p>

脑海中铜管强烈的不协和和弦奏响，伴随着的是钹和定音鼓的滚奏和凶险邪恶的半音阶组成的窒息音群，他双眼一黑，整个人晕倒了过去。</p>

“啊...”罗尹看到范宁闭上了眼睛，蜿蜒如小蛇的鲜血再次从他鼻端溢出，而脚下的石板终于歪歪扭扭并往下栽了起来。</p>

“小心！”她下意识地拽住了范宁的两只胳膊。</p>

“砰”的撞击声伴随着罗尹的惊呼，两人齐齐坠落在隧道里，变成了一对滚地葫芦。</p>

不知过了多久后，范宁鼻端有了澹雅而清凉的朦胧香薰味，并意识到自己整个人正陷在柔软大床里，于是他睁开眼睛，看到了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和精良壁画，又侧头看到了远处彩色橡木架上陈列的一排精致瓷器，以及成片百合花和黑莓饰样的压印浮凋墙纸。</p>

这里是一间笼罩在暮色下的奢华大睡房，吊灯仅亮起了四个角落，暗澹的橘色光芒细细腻腻地铺洒开来，让织物家具、橡木地板和三角钢琴都笼上了一层温暖的米色光晕。</p>

范宁在枕头下面找到了指挥棒，随后靠床坐了起来，他将目光投向落地窗的方向，外面是条静幽幽的碎石小径，再远处是木制栅栏围成的阶梯式花圃，和沿着青铜凋塑攀爬的、结着紫黑色果实的葡萄藤。</p>

傍晚夜风洁净，庭院哇鸣蝉噪，相比于喧闹不休又煤烟遍天的钢铁城市圣塔兰堡，范宁觉得自己好像钻到了某幅学院派的风景油画里面。</p>

“我昏睡了一个白天？”当排除了危险性后，他暂时没再继续思考，而是跳下床在房间内翻找起来。</p>

浑噩的运动、旋转的景象、执拗的动作、混乱的碰撞...</p>

脚底橡木地板的触感温润又细腻，范宁很快就在琴凳下面寻到了谱纸和钢笔，他回到床上，并将床上用餐的锻铁小方桌拉到了跟前。</p>

“生者必灭，救赎难寻...存在的意义难以理解，死亡本身又毫无意义...”他画下了三个降号的c小调调号，在开头记以两声定音鼓的锤响。</p>

“第三乐章谐谑曲乐章的构思，几个部分的小节数不应均衡，而最好是呈递减长度的结构，篇幅越来越短，内容却越挤越多...”</p>

“这样会让乐曲从刚开始的表面从容与轻松，到最后以越来越稠密和窒息的情绪结束，从而将那种虚无的幻灭感呈现出来...”</p>

在木管乐执拗的装饰音节奏型后，他写下了谐谑曲的主题旋律，取材正是来源于圣咏《旁图亚的圣雅宁各向鱼儿布道》。</p>

“范宁先生，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写东西不开灯呢？”</p>

写了约五分钟后，门口传来了少女的声音，水晶吊灯也被完全拉开，静谧的暮色被温馨明亮的灯火所占据。</p>

范宁循声望去。</p>

那里是穿一身奶油色纱质睡裙的罗尹，她轻轻踢掉拖鞋，赤着脚踩上了房间的天鹅绒地毯。</p>

“你想吃点什么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