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奶奶煨出来的肉还跟解放前煨出…(1 / 2)
太奶奶一直对我奶奶绣花女怀有感情,对后过门的奶奶不好。
绣花女在我家里时是一个贤惠的妇道人家,知书达理的,从尼姑庵里出来,不像我们种田的粗俗,在我们大韦庄做月子添小伢,没有一个人不说她好,她走在村子里从不大声说话,高声笑语,生出来的男孩子个个喜欢……但还没满月,就让她走了。
我爷爷那时不在家住,天天在外面干工作,歇在外面,吃在外面。
太奶奶说,那几年我爷爷好凶,个个怕他,绣花女怕他,太奶奶也怕他,但太奶奶怕他还敢打他。太奶奶说,家里成分不好,我们家不是贫农,所以他很烦躁。
而太爷爷,小十年没回家了,吃在外面,睡在外面。
划分成分的时候,韦国柱分工在我们大韦庄一带,他把我们家定了中农。按解放初我家的实际经济状况,是可以划为下中农的,可他在会上表了态,说要从我家划起,做一个模子,给大家来比照。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大韦庄是很复杂的,上中农和富农多的是。
我家主要的问题是太爷爷在日伪时做过保长。
这个事情,苦了我爷爷一生,伤了我爷爷韦国柱不少脑筋。群众那里什么样的话都有,有人说你家以前有田、有牛,还养童养媳,你家上人还吃大黄烟。
他们说的童养媳,就是指我家太奶奶。他们还说我爷爷娶了大地主家的女儿绣花女,我爷爷被人家一说,就胆虚了,愿意吃点亏了事,最后就定了中农。
由于我爷爷在拦河坝一带的工作做得出色,区里又让他到江边去开展工作。他顾不上家里的事,就像当年何野在外面革命顾不上家里一样,外面有更多的事,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等着他去做。
他到了江边,就是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女子,是早些年曾经住在我家里的私塾先生的侄女儿。我爷爷韦国柱动心要娶另一个女人,是他十分强烈地觉得绣花女的出身有问题,他想和绣花女分手。
绣花女是国家政治的一个小小的牺牲品。
接着,就是江坝溃口——长江发大水。人事,和天事,纠缠在一起,组合成我们这个世界的纷繁世态。那是阳历八月一号建军节那一天,正是盛夏,天是好天,阳光灿烂,只是风大得很。当时的区委会所在地瓶底,离江边七八里地,一点也感觉不到什么。但是,那一年长江江水特别大,来得也很猛。江边上的人晓得江水大,干部也晓得江水大,可他们不敢把消息随便传出去,怕群众惊慌。据讲,是一阵阵风浪把江坝给拍破了,凌晨时候破的。
那个大水,乖乖,一下就灌进来!什么都没有了,一片白。瓶底首当其冲,大水一下灌进来,一天两天之后,就一片汪洋了,平了巢湖,直到合肥。
韦国柱那时半个月不回家,划船救人,组织民众自救。那不啻是灭顶之灾哎,他们累得比大禹还辛苦。区里征了几条大船,他带一条,包区长带一条,分头去各乡村解救漂浮在水上的人。
有人爬在自己家屋后的树上,像知了一样。韦国柱把那私塾老人家接上了船,日后就跟她家人开始了一生的交情。水面上,有凭力气抢人家东西的,抢人家抢割好的水稻。那时粮食金贵得很,你有得吃,他就没得吃。我爷爷他们毫不含糊,组织上是有决定的,放枪!
我爷爷刚解放时搞过民兵工作,又当过武装部长,他把脸黑着,把脸板着,对那些趁乱抢劫的,就放枪。
啾啾啾啾,子弹打在水面上,声音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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