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倒流70年（1 / 2）

 那一年姐姐韦江英在合肥工作住家，忙完了我的事后，我到她家去了一趟。她带着奶奶到铜陵后，我们再也没见过面。我一到她家，她就一把抓住我，看我，说，雄黄，你这样西装革履的，真漂亮！我说，我恨不得把西装脱了。她说，别脱，这样清丝，气派。我问她在哪工作，她说她现在在宗教事务处。

然后她就责怪我，说，弟弟，你这一次就在合肥干下去了，和我一起生活在这座城市里，你以前过着没大大的生活，我过着没妈妈的生活，我们姐弟现在合起来应该圆满了，合肥合肥，合起来就圆满了。埃及神话说，创造神单独在空无中，无可奈何，只好与自己交配，产生了两个孩子——空气和水。这对兄妹又互相交配，生养了女天神与男地神。这对姐弟是拥抱着出世的。他们的母亲只好把他们分开，变成天和地。我们俩，却是人为被分开的。雄黄，你怪大大，我知道。

我不怪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行迹。我说。

我又说，那你怪枝子妈妈吗？

她说，有点。他们离婚，害苦了我们俩。

我说，他们离婚是他们选择的生活。

她说，你现在说得漂亮，当初我们心里的苦，没有人知道的。不过我现在原谅妈妈了，她带走你，丢下我，不是不爱我，是她当年狠心走的一步棋。你结婚，我和枝子妈妈去了，我们说话了。我从厦门回来，上次带绣花女奶奶去铜陵你那以后，晚上去老洲住了，枝子妈妈很客气，她在老洲做乡干部，已经做得风生水起，妈妈很能干，你也很能干，雄黄，我家的人都能干。这一次展览，你们轰动了合肥啊，我每天关注你们的进展。

那个老奶奶就是绣花女？

是啊。我回老家生完孩子后，她正好回来找她儿子，爷爷晓得了，就让我带她来找你。

爷爷那时知道我在铜陵？

爷爷知道。爷爷是一个有天眼的人，他什么都知道。

什么叫有天眼？

有天眼就是他有许多眼睛，许多耳目，他坐在家里不动，许多事情都清楚。我家太爷爷也是那样一个传奇人物。

你对他们有研究？

我一直在研究我们家族历史，简直就是一部中国神话。我坐月子都回老家韦家大村庄，就是想浸淫在那一种气氛里，生一个中国娃娃。

你不要走火入魔了。我一直觉得我们中国的道教阴森森的，充满着阴气，我喜欢阳光毫无遮拦地照射大地，但我尊重中国道教。我喜欢原初的道教，老子和庄子的道教，不喜欢后来的许多道教技术，比如算命啊占卜啊测字啊画符剪小人啊这些。

你就不配做一个中国人。一个中国人连自己的宗教都不清楚，简直是丢人。韦雄黄，我知道你是一个很现代的人，一个现代骚包，每天追逐世界潮流，女孩子包围你，你每天享受那一种现代生活，你也不安心工作，任何一个工作都干不了多久，就要跑。你的秉性里，有许多我们家族的因子。我们祖上，都是脚不点地的人。

那绣花女现在在哪？她真是我们的奶奶？

她用她的肚子，子宫，亲自生下了我们的父亲韦敬，你说她是不是我们的奶奶？亲奶奶！

那父亲去认她了？

她一辈子很艰辛，从我们韦家走后，嫁给了狗腿子，又流落到武汉，在部队人家帮佣，后来嫁给了一个军人，级别很高，现在，他们住到了杭州。父亲应该去杭州认母了。

我替她找到了何有幸，还安排何有幸在我一个公司打工，但后来何有幸离开了公司。

父亲和何有幸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上次在老洲枝子妈妈对她好吗？

她们就像路人一样友好。

她为什么要对我下跪？

她想看你，你是韦敬的儿子，她的孙子！你不懂她的心理。她回来找一个可怜没用的儿子何有幸是真的，但通过我来看一看你更是真的。

我们的天空里有太多我们不能理解的往事。

任何人都能理解，只要他想搞清楚。

我上次去韦家大村庄认爷爷了。

爷爷一直等这一天。

爷爷哭得发抖，我不是人。

你当然不是人，你到今天才晓得你不是人！你被世界上的各色花样迷惑，你只认外国娘。

但我很快活，一直很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