氼烎垚圐圙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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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公交去韦江英的时光屋。

那一年合肥的公交车上,一个个都是拎着老板包的人,还拎着一个茶杯,动不动喝一口,哈一口气,一个个抖着腿,大家一起抖腿,自我感觉良好。然后聊天,说自己的某一笔正在做的生意,一个个大声说话,感慨得失,他们要把东北的土豆卖给你,要把广东的电器卖给你。我坐车的一个小时里,被许多人打招呼,他们热情问候,搭讪,举着自己的老板包,暗示他是一家公司的老总。全民经商的时代,换来了一个全民小老板的现实。物资、资源,被盘活了。空手套白狼的也有活好干了。只要你组织了一笔货源,就可能赚钱。大家在任何公共场所交流各种商务信息,互相不认识的人说着说着,都掏出一盒精致的名片,彼此交换商机,找合作伙伴,或者找货源,找买家。大家一看名片,发现,原来大家都在江湖上混啊。

我忽然想起老丁说过的一句话,当年国家提倡下海经商,领导苦劝他下海,他才离开体制走的。

冬天的雨雪才刚下,很泥泞,街道一片狼藉。我从很远的地方往市中心赶,城市越来越清晰,干净。下雪,反而给人的是热闹。当时我给一家文化杂志组稿,我们文化传播公司也在替他们做这本杂志,这样就要跑很远。

韦江英在闹市正中开的一个新店面,门很窄,灰暗色的,很不起眼。

门外的匾额上写着五个字:“氼烎垚圐圙。”

它就是一扇门。

它就是要不引人注意。

陈年木板的质地,竖纹,拐角还包着铁皮补丁。周围装潢着青砖,白石灰抹缝。整个门宽不到一丈,高却有两丈。我进去的时候,没有感到惊心动魄。据她说这里是一个属于忆念的鬼蜮世界,每个人进去,都能看到自己经历里的人事在里面穿梭,那些死去的人和老人都活在里面。

我点了一点喝的和小点心,那是一杯芦荟汤,一碟鲜花露水和蛛网水滴混合剂,几只茨菰。

随后,灯光发生了变化,我在座椅上被神秘地转换,来到了一个已然分隔好的独立的空间。

那临时属于我的空间的字母代号是U,那座位的造型也是U。

其实我并没有移动,只是周围的背景发生改变,造成了我急速的位移。我不知道我到了哪里。其实,我也并不是待在U字型的卡座里,是光线的幻影织就了那个独立空间,我被安置在里面。

接下来,我就丧失了自身的存在。

在那样一个变幻莫测又很幽暗的场所,彩色的光束如同粒子般颤动、转换。我舒服地坐在一个高脚椅上,我感到自己无声地悬了空,我身边的杯盏也随之上升。我浮在了广漠的空中。光彩变换。周围环境一会儿是深蓝色的六方体碧空,一会儿是黑得不能辨别的穹隆。

黑暗中,遥远处有熠熠生辉的星星在闪烁。

一种奇怪的我不能描述的音乐响起。

那是奇特的天籁之声,我不能传达。

一些暗色的波动的光束在游蛇,从没见过那样曲折的光和流动的光。

我立即飞身远去,离开此地,到了一个我也不知道的地方。

我待在属于我的时间长河里,待在我的经历的长河里,我竟然在瞬间就被过去的景象所动,我思绪翻飞。老洲,韦家大村庄,长江,广州火车站,无为,梦境,宇宙时空。我顿时失去了人世的时间,变成轻捷的鬼魂,像一阵热烟被烘上天。

我失去了我,我四处翻飞,我到处流走,我看了千山万水和百般物态,我只看不见我自己。

有时,我就在我的对面,我想捕捉我自己,但对面是一张冷漠的没有面孔的脸。

没有人告诉我那是谁,周围没有人。

别人不能确定我。

我也不能确定别人。

我无比痛苦,但我的痛苦没有表现形式。我很快乐,但我的快乐对别人而言,并不具有意义。

遇到一块麻石,我就钻进麻石,想以麻石的身份获得存在。但麻石把我逐出石外。

遇到一棵树,我想借树来表达我的痛苦,但树身里一下逃出几千万个魂灵,我惊动了它们,它们把我挤捏成一阵风。

因为痛苦,我讨厌“此在”。

但我不在“此在”里,也只能在“彼在”里。

我跨过了界限,因而感到没有界限。

我在一个普通的春天里胜利地死去,乡野的上空充满着青色的生命,所有的庄稼和树木都在为我颂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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