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魂兮归来(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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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渐渐黑了。没有得到那卫士首领的指令,却是无人敢上前掌起烛火,整个王仁恭房间左近的庭院,就这么异乎寻常地笼罩在一片沉沉的黑暗里面。

王仁恭的房间里面,只余下一派死一般的寂静,就仿佛“西诚塞”这三个字里面,本身就带着一股奇诡的魔力,却是就在说出口的同时,就将眼前所有的一切都给凝固在了那一瞬。

“咳”,良久良久,王仁恭才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躯,用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显得有些干涩的声音问道:“你怎么会……怎么会想起那个地方?!”

“呼”,直到王仁恭开口说话,李轨才回过了一口气来,伸出手来摸了摸额头,却是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新进军中未久,只在归档的卷宗之中见到过关于这个被描绘得尤如妖都鬼域的军中要塞,本身又正处在初生牛犊不畏虎的时候,对于这个在许多军中老人的口中都避而不谈的名字,原本并没有多少的忌讳畏惧之念,然而就在刚刚将这三个字说出口来的那一刹那,王仁恭与门外那位卫士首领的反应,却着实是将他给惊到了。

王仁恭是纵横边疆的无敌.名将,那员亲卫首领本身也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最勇猛的战士,在今日之前,李轨从来也没有想到,他们的脸上居然也会有一天,会显现出如此惊怖畏惧的神色!以至于在那刹那之间,李轨简直就要觉得眼前那股渐渐降临的黑暗之中,似乎真的就包含了什么极端不祥的气氛,就似乎真的有什么看不见的鬼怪妖魔就随他这出口的三个字同时显现,就潜藏在这一片沉沉的黑暗之中,正在张开血盆大口择机而噬一般。

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让他也不.由得一时随之僵在了那里,竟是半晌都动弹不得。

“姐夫,我这也是为你着想”,不过.事已至此,他却已然明白自己已经全无退路,只能咬着牙说道:“时局至此,要收拢凉州军权,最大的问题不是元万安,而是方今天子。”

“而拿下西诚塞,相信哪怕对于当今天子而言”,李轨.看了一眼王仁恭,缓缓说道:“也会是一个难以拒绝的诱惑吧。”

会在王仁恭的面前提起这个建议,李轨自己当然.也已经把全盘计划想了又想,在眼前的形势之下,要解决眼下如此困局,惟一的办法几乎只能是以拖待变。毕竟眼下天下升平,人心思定,哪怕李轨刚刚宣说绝不愿束手待毙,却也知道纵然集李家与王仁恭之力,要在这凉州之地据众谋反也基本上就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更莫说是王仁恭根本就不曾生起举兵自立,反叛当今天子的意图。

只是当今天子老迈多病,最近帝都之中传来的.消息,更是说他已然是状态极为不佳,而且朝中局势也不如表面上的太平,太子与天子之间,太子与诸王之间,甚至于宫中二圣之间,也都还存在着许多的问题,只要能够拖到天子老去,朝中只怕难免一场动荡,非但暂时无暇顾及这凉州边陲之地,更给了他们可以上下其手的操作空间。

不过要达到这.样的结果,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自此次胡骑南来一役之后,凉州的局势已经可以说是完全摆上了台面,天子猜忌的心事既然已经为人所知,那虽然这一次扳不倒王仁恭,但接下来的事情也难免接踵而至,根本上就不太可能会留给王仁恭缓过一口气来的机会。

在方今天子的心目之中,只有满心满眼的帝王心术,唯一能够让天子暂且按下此事的可能,就只有让他看到更大的利益所在。

而这个可以拿得出手的诱饵,就是西诚塞。

“唉,四郎,你说得都不差,只是……”王仁恭却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舒展了一下僵直的身体,这才看着李轨,缓缓说道:“你真的知道西诚塞是个什么地方么?!”

若是纯粹从战略意图上而言,王仁恭确实知道李轨所说的很有道理。西诚要塞地处要冲,若是能得西诚塞,非但是扼住了胡人入侵的咽喉,更是能为我军出征,提供极大的便利。

胡人之患,历有年所,在很多时候已经成为足以威胁中原王朝生存的根本问题,虽说眼下天下大治,兵甲强盛,一时之间能够压得住突厥人的气焰,但突厥据地万里,坐拥数十万骑军,而且生就野性难驯,无论如何也仍旧是大隋王朝的心腹之患。事实上不管是突厥王帐,还是大隋朝堂,也知晓两强不能并立,二者之间或迟或早,终将要有一次决定各自未来的决战,只不过现在都还未曾找到最佳的时机而已。

除掉一个王仁恭,最多不过是换来一时的安心,若能夺得回西诚塞,却就是在大隋万世基业上迈出踏实的一步,在方今天子虽然是多疑善忌,但也还算得上一个雄猜之主,自然知道应该如何取舍。

不过……

王仁恭看着眼前这个还称得上年轻的小舅子,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若是这件事情真的有可能办到,他又怎会拖至今时今日。

“姐夫可知道这一次的昌松大捷”,李轨看着王仁恭,嘴上却是说起了似乎不相干的事情:“是由何而来?!”

“由何而来?”王仁恭微微皱眉:“难道个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嗯”,李轨缓缓点头:“据弟探得的情报,能造就眼前如此局面的关键人物,实则是一位神通广大的少年神师。

…………

“少年?神师?”几乎就在同一个时候,元万安的嘴里,也在念叨着这两个似乎有些不太搭腔的名词,脸上现出沉吟的神色。

“是的”,钟林客站在下首,轻轻一叹:“此人诚有鬼神莫测之能,虽然不过一介寒微少年,却独能挑动凉州风潮,这一次几乎是以一人之力,生生地逆转了整个局面,日后在凉州行事,万万不可忽略了此子的一举一动。”

“一直以来,钟先生的心机计较,元某都是最为倚重”,元万安看着钟林客,却是微微一哂:“这一次却独独先生所在的昌松出了这样的事情,原本也是让元某颇为讶异。”

“钟某方才只是职责所在,不得不提醒节下一句,原本绝无推托之念”,钟林客听着元万安那似乎意有所指的话,却仍只微微一笑,他跨前一步,正对着元万安,行下了大礼去:“此番钟某有负节下所托,甘愿领罪,无论何等处罚,钟某俯首受之,绝无二话。”

他见机得早,在胡人围城之前,就已经远远地躲了开来,而在胡人离去之后,又是赶在第一时间就已然离开昌松,赶了回来,根本未曾给城中诸人再行照面的机会,毕竟他也知晓城中诸人原本对他就已经怨愤极大,这胡人围城时所作所为,难免又会更形加剧这样的情绪,虽说他们应该也不至于敢对他这个监军特使动手,但也总还是早点避之则吉。

只是这一次原本他被元万安寄予厚望,派出负责这几乎是最重要的胡汉枢纽昌松所在,却弄得如此灰头土脸的回来,难免也是有些说不过去,以他的心性城府,自然也是能想出一个最为适合的借口说法,也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应该做出什么样的态度才算合适。

“罢了”,果然元万安只是轻轻地挥了挥手,淡淡说道:“认罪之说,钟先生无需再提了,遇到如此意外,此番的事情失手,原也怪不得你,你去吧。”

“是!”钟万林恭谨地行了下礼,站起身来,应命转身,退了出去。

“这厮分明是推责诿过,满口胡言”,旁边一名心腹看着钟林客,皱着眉头向元万安进言道:“主公,你又何须待他如此宽大?!”

“呵呵,此人心机计较,倒也还有些可取之处”,元万安不以为然地微微一哂,只是说道:“不可信之,却可用之。”

钟林客虽然被他收入幕下,但却从来也不曾真正被元万安视为心腹,元万安对他的态度,也自是如眼下这般客气之中带着疏远,对于钟林客而言,是削尖了脑袋想挤入心腹的圈子,是以在昌松之地恨不得拼命求功,然而在其余心腹看来,却多少有些羡慕他这种被视若客卿一般尊敬倚重的地位,难免时常看他不顺眼,这也自是元万安的御下之道,自然不愿多说。

“不过那个什么少年神师的事情,我原本也有所关注”,元万安信手,将身边的一些军情文稿递给了身边那位心腹,望着门外的天空,却是微微沉吟:“倒也确实是有些手段,倒不尽是钟林客虚言夸大。”

以钟林客对于元万安的了解,当然也已经在一早就已经预估到了元万安对于这凉州之地信息的掌握,是以对于李子秋的能力,出于他自己的目的,当然然也已经做了适当的夸大,只不过桩桩件件,却仍然还是实实在在的事情,他只是在关键的字眼斟酌上面做了些不同的解读,令着李子秋这位少年神师的能力,看上去更是迥非凡俗之辈罢了。说到算计人心,钟林客确实有着他的独到之处。哪怕元万安也时常落入他的算计之中,这也是元万安从直觉上就不喜欢这个钟林客的原因。

更何况事实上以李子秋这一次的一番行事,就算是不加夸张,也已经是足以惊世骇俗,哪怕是在元万安自行搜集而来的资料里面,这个少年神师也确实是一个神秘莫测的人物,言谈举止之间,倒似乎真的可以看透未来,有着常人难以揣摩的高妙神通。

“那个少年神师的一举一动”,元万安转过了头来,向他的心腹吩咐了一句:“你们都要尽可能给我盯在眼里,以后这件事情就交给你负责。”

那个心腹低头应是,却是听得那元万安的嘴里依稀还在低语了一句:“如果那神通法力是真的……那岂不是……”

…………

“那神通法力确确实实是真的”,李轨继续在向面前的王仁恭陈述着经他口中夸张的西林寺与李子秋的种种事迹:“我当时也是亲身经历,看在眼里的。”

事实上他对于西诚塞完全都没有什么太多的概念,经过刚刚那突如其来的一吓,心底里头其实已经没有了太多的底气,现在把那西林寺那种种神迹一桩桩一件件地扯将出来,也可以说是在试图说服王仁恭的同时,也在不断坚定自己的信念。

李子秋与西林寺的关系并没有暴lou,只是在昌松迁移民众的过程之中,基本上也已经与西林寺的形象重叠在了一处,李轨自是不知道一直站在西林寺背后的就是李子秋这个事实,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面,他惟恐对这个少年神师的神通法力夸张得有所不够,是以恨不得把所有的事情都跟李子秋扯到了一起说,倒是没有想到这其实倒是最贴近于事实的一种表述。

“弟觉得西林寺与那少年神师,都是有大神通的高人”,李轨总算由远至近地说得到告一段落,这才看着王仁恭,有些小心翼翼地说:“西诚塞不过被一介胡人巫师的巫法所咒,他们应该……应该可以一试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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