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沦落更何安 第一百零六章、又闻海棠香(1 / 2)
“当年她出生的时候是六月份,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我们又身处大漠之中,简直是烁玉流金,地上的石头都考得冒烟喽!我在门口等得下皮都焦了,而她娘从子时疼到晌午,可她就是不肯出来!后来你猜怎么着?”
“花叔,您继续说!别卖关子啦!”柳万枝舔了舔嘴唇,搁下手里的毛笔,轻轻晃了晃花满楼的胳膊。她原先在罗生百戏中偶尔也会改一改戏文,如今有了另外的行当,却还是喜欢写戏。她正盘算着将众人的经历写下来,改成一篇戏文呢!当然,他们自己是不会再去演了的。
花海棠在中州开起了绣楼之后,将花满楼也接了过来。而花满楼正好是众人中唯一精通精算会计之人,他便充当了新绣楼的账房先生。
昨晚正好老爷子有兴致,为他们讲起了自己的过往,这一讲便是一夜。
罗生百戏众皆是无父无母,只有彼此一帮兄弟姊妹。突然间其中一人有了父亲,便一下子成了所有人的父亲。
故而柳万枝才会在花满楼面前撒起了娇。
“呵呵呵——好!”花满楼笑眯眯地拍了拍柳万枝的手。陡然间多了一大帮孝顺的孩子,他仿佛整个人都年轻了几岁。
“后来——天突然暗了下来,我抬头一看,天上竟纷纷扬扬地飘起了大雪。那雪正是我生平仅见,最大的能有席子那么大!也就在这时候,她娘房里突然传出一声响亮的哭喊。嘿!海棠她出来了!”
“好!”屏息已久的众人纷纷叫好。花满楼也笑着捋须。
接着他又叙述道:“我又是高兴,又是担心她母女俩的安危。我正要进去呢,突然走过一个道士来。我心里一紧,我们住的地方隐蔽地很,怎么会又外人进来?难道是学宫的追兵?我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我正戒备呢,那道士突然大笑着朝我走过来。嘴里还说着什么疯话。什么‘夏雪冬雷’,什么‘福薄早夭’,什么‘阴’啊‘阳’啊的。反正大概意思是说海棠出生在夏雪时节,身上有至阴之气,必须与冬雷时节出生的男子结为良配,否则便会早早地夭折。”
说到这,花满楼忍不住狠狠地在茶几上拍了一巴掌,显然对那多嘴的道士记恨不轻。众人连忙好言将他劝住了,又替他骂那道士,他才消下去继续说道。
“我当时这气是不打一出来,我的宝贝女儿刚刚出生,你就当真我的面说这种混账话!管你是什么追兵道士,我非揍你一顿!”花满楼随是儒商,但常年在西漠行走,难免沾染了点匪气,他不由自主地捋起了袖子。
“说来也怪,我一拳打将过去,竟打了空。我自己倒是狠狠地在地上跌了一跤。我爬起身来,再扭头一看,那道士已经不见了。只在原地留了一句诗,叫做……叫做,叫做什么来着?”
花满楼坐在太师椅上冥思苦想着,众人亦翘首以盼。只是等了许久,花满楼却没有动静。
“花叔?”柳拜轻唤了一句。可太师椅上竟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众人莞尔。柳万枝为花满楼披上一件大氅后,收拾好桌子上的笔墨纸砚,招呼众人悄悄退了出去。
只是,她却漏了一张纸在桌上。
清风顽皮,将这张泛黄的纸从窗棂间卷了出去,几个娟秀的小楷显露出来。
青衣十三——海棠传
精致的狻猊香炉吐出最后一口香,红烛也终于哭尽了最后一滴泪。梳妆台上散落着精致的胭脂片。
一个身披大红嫁衣,头戴凤冠的年轻女子正斜斜倚靠在窗边,任熹微的晨雾和凉意渐渐侵染。她妆容极盛,眉角细腻如釉,薄唇艳若桃花。但她美丽、却又空洞而哀戚的瞳中却没有一丝神采,宛如活死人。
他此刻,应当搂着新婚的妻子在大红香被中酣睡吧!
她明知每一次想起他都会心如刀绞,却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折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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